第658章 落魄的天龙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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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青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再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这一次,她直接走向明哥,在他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伸出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明哥想挣扎,想挥开这莫名其妙的手,但一股无形的、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笼罩了他。眼前景象瞬间模糊、扭曲,如同被打碎的镜子,又迅速重组。

  当他视线再次清晰时,发现自己已不在那间肮脏破败、充满死亡气息的木屋。他站在一条宽敞、整洁、铺着光洁石板、两旁栽种着奇花异草的道路边。道路前方,是一座巍峨壮观、金碧辉煌的宫殿,风格与他记忆中盘古城的某些区域有些相似,但更加奢华张扬。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香料和鲜花混合的味道,与他熟悉的贫民窟恶臭天差地别。

  这里是……圣地玛丽乔亚的某处?不,似乎又有些不同。但那种奢靡、高高在上、令人作呕的气息,他不会认错。

  他还来不及细想,一阵清脆的、带着嬉笑的孩童声音传来。只见几个穿着华贵、年龄与他相仿、甚至更小的天龙人孩童,在一群衣着光鲜的侍从簇拥下,骑着造型奇特的、像是小型“奴隶”的坐骑(那实际上是经过特殊驯化、套着鞍具的底层种族),嘻嘻哈哈地追逐着一个破旧的皮球。他们身后,远远跟着更多低眉顺眼、大气不敢出的仆役。

  皮球滚到了路边。一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小女孩,正小心翼翼地扶着墙根走路,似乎是想去远处的公共水井打水。她太瘦小,水桶几乎有她半个人高。

  皮球滚到了她脚边。

  “喂!贱民!把球捡过来!” 一个骑在“奴隶”背上、戴着泡泡头罩的胖男孩颐指气使地喊道,语气理所当然,仿佛在吩咐一条狗。

  小女孩吓了一跳,怯生生地看了一眼那群小天龙人,又看了看脚边的球,犹豫着,似乎想弯腰去捡。

  “磨蹭什么!快点儿!” 另一个小天龙人不耐烦地挥舞着手里镶嵌宝石的短鞭。

  小女孩身体一抖,连忙弯腰去捡球。就在这时,那个胖男孩眼珠一转,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猛地一踢坐下“奴隶”的腹部。那“奴隶”吃痛,发出一声嘶鸣,人立而起,前蹄落下时,不偏不倚,正好踩在了小女孩伸出的、瘦骨嶙峋的手上!

  “啊——!!!” 凄厉的惨叫划破甜腻的空气。

  小女孩的手掌瞬间血肉模糊,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她痛得满地打滚,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水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

  “哈哈哈!笨手笨脚的贱民!” “活该!” “谁让你挡了本少爷的路!” 小天龙人们非但没有丝毫愧疚或惊慌,反而拍手大笑,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表演。那个胖男孩更是得意洋洋,踢了踢脚下吃痛的“坐骑”:“干得不错!回去赏你块肉!”

  仆役们低着头,噤若寒蝉,仿佛什么都没看见。远处有几个衣衫同样破烂的平民远远看着,脸上满是恐惧和麻木,不敢上前一步。

  明哥站在路边,身体僵硬。他认得那个胖男孩,是某个家族旁支的子嗣,以前在盘古城远远见过几次。他也认得那种眼神,那种将“非我族类”视为蝼蚁、可以随意践踏取乐的眼神。曾经,他也是这目光的拥有者之一。可现在……

  场景再次变幻。他站在一个巨大、阴暗、散发着血腥和恶臭的地下空间。这里像是一个……斗兽场?不,是“奴隶竞技场”。

  四周是高高在上的、装饰华丽的看台,坐满了衣着光鲜、兴奋呐喊的天龙人贵族。而场地中央,是几个衣衫破烂、戴着沉重镣铐、眼神麻木绝望的奴隶。

  他们被驱赶着,用简陋的武器,互相厮杀,或者与饥饿的猛兽搏斗,只为取悦看台上的“神明”。

  鲜血飞溅,残肢断臂,哀嚎与看台上的欢呼、下注声交织成地狱般的乐章。一个奴隶被猛兽撕开了喉咙,鲜血喷溅,看台上爆发出更热烈的喝彩。

  另一个奴隶被对手砍倒,挣扎着爬向场边,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却被看守一鞭子抽回去,逼他继续战斗……

  恶心。反胃。明哥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再次刺入掌心。他想起了巷弄里那些围殴他的“贱民”,想起了他们眼中的仇恨和暴虐。

  可此刻,看着看台上那些熟悉的、属于“同胞”的面孔,看着他们因血腥和死亡而兴奋扭曲的表情,一种更深的、冰凉的恶心感涌上喉咙。原来……底层人眼中的暴虐,与天龙人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不,甚至不算“巫”,只是蝼蚁被踩死前的挣扎。真正的暴虐,是这种将生命视为玩物、将痛苦视为娱乐的、高高在上的冷酷。

  画面再次飞转。他来到一片被烧毁的村庄废墟,焦黑的木梁还在冒着青烟,空气里弥漫着皮肉烧焦的可怕气味。幸存的村民在废墟中哭嚎,寻找亲人的尸体。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抱着半截焦黑的孩童躯体,发出不似人声的哀嚎。旁边,几个穿着天龙人护卫制服的人正在不耐烦地驱赶村民,清理场地,因为“尊贵的大人”看中了这片地,要修建新的花园,嫌原来的村子“有碍观瞻”,便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连同里面不愿搬迁的村民……

  他又看到华丽的宫殿深处,一个衣着华美的天龙人少女,因为女仆不小心打翻了一杯珍贵的红酒,便命令人将女仆拖出去,当众鞭打至死。少女则拿着另一只完好的水晶杯,欣赏着杯中猩红的液体,对窗外的惨叫声充耳不闻,嘴角带着天真残忍的笑意……

  一幅幅画面,如同最残酷的默剧,在他眼前飞速闪现。都是他曾经身为天龙人时,或许听说过、或许见过、但从未真正放在心上的“小事”。那时,他觉得这一切理所当然。神之后裔,天生尊贵,对凡人生杀予夺,有何不可?他甚至也曾参与过类似的“游戏”,享受着那种掌控他人生死的、至高无上的快感。

  可现在,当他站在“蝼蚁”的角度,亲眼目睹、亲身感受这一切时,那感觉截然不同。那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轻飘飘的“游戏”,而是血淋淋的、令人作呕的、赤裸裸的暴行!是建立在无数人血泪、痛苦、家破人亡之上的、名为“特权”的罪恶!

  场景最后定格在一间昏暗、肮脏的贫民窟角落。几个穿着体面、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男人,正对着一个瑟瑟发抖的枯瘦男人拳打脚踢。旁边,一个同样枯瘦的妇人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

  “大人……求求你们……放过他吧……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想给娃找点吃的……” 妇人哭求。

  “呸!低等贱民!惊扰了霍名圣大人的车驾,没当场打死就算开恩了!还敢求饶?” 一个打手啐了一口,狠狠踢在男人肚子上。

  “就是!霍名圣大人仁慈,只是让我们‘稍微教训’一下,让你们这些贱民记住规矩!下次再敢靠近大人的行驾百米之内,格杀勿论!” 另一个打手狞笑着,又补上一脚。

  霍名圣?明哥瞳孔骤缩。那是他父亲的堂兄,一个以残暴和荒淫闻名的天龙人!这些打手……是他派来的?就因为这个男人不小心惊扰了他的车驾?

  画面中,打手们扬长而去,留下奄奄一息的男人和绝望的妇人孩子。画面外,明哥的耳边,却响起了另一个声音,冰冷地、一字一句地,将他拉回现实,拉回那个肮脏破败的木屋,拉回母亲“死去”、父亲崩溃、弟弟昏睡、自己满腔恨意却无处发泄的绝望境地:

  “驱赶你们,不让你们找到工作,不卖给任何东西给你们,默许甚至煽动对你们辱骂攻击的,是这几个人。”

  眼前的幻象消失,木屋昏暗的光线重新笼罩。沈青不知何时已收回了手,站在他面前一步之遥,声音平静无波,却像冰锥一样刺入他耳膜,钉入他脑海。

  与此同时,几道清晰的、栩栩如生的影像,如同烙印般,出现在他眼前(沈青以神识直接投射):

  一个肥胖臃肿、满脸横肉、戴着奢华珠宝的天龙人老头,正对着一群点头哈腰的管事吩咐:“……那几个不识抬举的弃族?哼,既然自愿滚下来与贱民为伍,那就让他们好好尝尝贱民的滋味!传我的话,任何商铺、医馆、码头、工坊,敢收留、雇佣、接济他们的,就是与我为敌!还有,让下面的人‘好好关照’他们,别让他们死得太痛快,我要看着他们像蛆虫一样,在泥里挣扎、腐烂!”

  一个面容阴鸷、眼神狠戾的中年天龙人,把玩着一把镶嵌宝石的匕首,对跪在下面的黑衣人道:“父亲(霍名圣)说了,要让他们一家在绝望中慢慢腐烂。去,找些地痞流氓,时不时‘关照’一下。记住,别弄死了,我要看着霍名古那张自以为是的脸,一点点垮掉!”

  还有一个年轻的、油头粉面的天龙人少爷,搂着美女,醉醺醺地大笑:“哈哈!霍名古那蠢货,还真以为放下身份就能当‘人’了?呸!贱民就是贱民,永远上不了台面!他老婆好像病得快死了?啧啧,真是可怜啊……不过,谁让他自甘堕落呢?传令下去,所有药材商,敢卖一颗药给那家人,就是跟我过不去!”

  这些人的面孔,明哥有些依稀认得,是父亲家族中某些偏远的、或是与父亲理念不合的旁支亲属。

  有些则完全陌生,但看其做派,无疑是天龙人无疑。他们的话语,他们的神态,他们眼中那种猫戏老鼠般的残忍和快意,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与刚才幻象中那些被欺凌、被虐杀、家破人亡的平民惨状交织在一起,最终汇聚成一股滔天的、冰寒刺骨的洪流,狠狠冲垮了他心中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对“同胞”的、或许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微弱期望。

  不是所有天龙人都如此?不,或许有少数“异类”如他父亲。

  但绝大多数,就是如此!他们享受特权,漠视生命,以践踏他人为乐!他们迫害父亲一家,并非因为父亲放弃了特权(那在他们看来或许是愚蠢),而是因为父亲的“背叛”玷污了“神”的荣耀,挑战了他们赖以生存的规则!他们要用最残忍的方式,惩罚“叛徒”,维护那可笑又可悲的“神圣”!

  而他们这些“弃族”,在真正的天龙人眼中,连“贱民”都不如!是叛徒,是垃圾,是供他们取乐、彰显权威的玩物!

  所有的恨,都有了最清晰、最具体、最狰狞的靶子。

  不是那些殴打他的贫民窟孩童(他们只是被圈养的、可悲的、将仇恨发泄在更弱者身上的可怜虫),不是那些冷漠旁观的底层居民(他们自身难保),甚至不完全是那个天真愚蠢、将他带入地狱的父亲(父亲至少……爱他们,尽管用错了方式)。

  是这些人!是这些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肆意玩弄他人命运、将他们一家逼入绝境的、所谓“同胞”!是这扭曲的、建立在血泪之上的特权制度!是这整个腐烂透顶的、名为“世界贵族”的阶层!

  他要回去!回到玛丽乔亚!回到那云端之上!不是以弃族的身份,不是以罪人的身份,而是以征服者、以复仇者的身份回去!他要夺回失去的一切!不,他要得到更多!他要站在最高处,将那些曾经蔑视他、迫害他、将他踩进泥里的人,统统踩在脚下!他要掌握权力,掌握力量,掌握生杀予夺!他要让整个世界,都感受到他今日所承受的痛苦和绝望!百倍!千倍!

  熊熊的黑色火焰,在他眼底彻底燃成一片冰冷的、毁灭性的火海。那火焰中,再没有迷茫,没有彷徨,只剩下最纯粹、最极致的、对权力和复仇的渴望。他要变强,不惜一切代价!他要加入那些黑暗中的势力,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不择手段地往上爬!直到有一天,他能亲手……

  沈青看着眼前少年眼中翻天覆地的变化,看着他身上那股稚气被彻底碾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非人的、偏执而疯狂的决心。

  她知道,仇恨的种子已然深种,命运的齿轮开始朝着既定的、黑暗的轨道疯狂转动。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在绝望和仇恨中完成蜕变的少年,然后,身影如同水波般荡漾,缓缓淡去,最终消失在这间充满死亡和绝望气息的破败木屋之中。

  仿佛她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满屋的死寂,昏睡的幼弟,崩溃的父亲,和一个心中只剩下冰冷复仇烈焰、眼中燃烧着毁灭世界的野心、名为唐吉诃德·多弗朗明哥的……怪物雏形。

  木屋外,贫民窟的喧嚣依旧,带着底层特有的麻木与挣扎。而屋内,一颗扭曲的种子,已在血与恨的浇灌下,破土而出,向着无尽黑暗的深渊,悄然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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