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万军之中，如入无人

　　夜，如泼墨。

　　伸手不见五指的密林中，三千道鬼影正在无声穿行。

　　他们是九夷最精锐的勇士，是夸亲手挑选出的丛林之王。

　　然而此刻，他们心中没有丝毫身为王者的骄傲，只有对走在最前方那道身影的无尽狂热与敬畏。

　　帝辛。

　　他没有骑乘剑齿虎，只是穿着一身寻常的黑色王袍，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地走在最前面。

　　他的脚步很轻，落在厚厚的腐叶上，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整支三千人的队伍，也仿佛被他的气息所同化，行进间只有衣袂摩擦的微末声响，竟如同一支幽灵军团。

　　夸紧随其后，他高大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座移动的铁塔，手中提着一柄巨大的石斧。

　　他心中充满了震撼。

　　这片山林，是他们九夷世代生活的猎场，每一棵树，每一条溪流，他都了如指掌。

　　可即便如此，若让他率领这支队伍，也绝不可能做到如此悄无声息，更不可能如此精准地避开所有可能存在的陷阱与暗哨。

　　但人皇陛下做到了。

　　他仿佛闭着眼睛，却能清晰地“看”到这片黑暗山林中的一切脉络。

　　哪里的灌木丛中藏着毒蛇，哪里的泥潭下是流沙，哪里的山壁上有敌人布置的预警符文……

　　他总能提前一步，选择最安全、最快捷的路线。

　　那不是预判。

　　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掌控。

　　仿佛这整片天地，都在他的意志下，主动为他指引方向。

　　天命索敌！

　　人皇气运加身，山川地脉亦要为之俯首！

　　……

　　百里之外。

　　东鲁大军的粮草重地，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连绵十里的营帐，如同匍匐在大地上的巨兽，囤积着足以支撑二十万大军数月之久的粮秣辎重。

　　此地，由姜桓楚心腹大将，韩荣，亲率三万精兵驻守。

　　中军大帐内，酒气熏天。

　　韩荣面色酡红，正搂着一个从附近村落强抢来的美貌女子，与几名副将推杯换盏。

　　“将军，斥候魂灯大批熄灭，此事非同小可，是否要加强戒备？”一名较为谨慎的副将皱眉道。

　　“慌什么！”

　　韩荣一把推开怀中的女子，不满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区区蛮夷，能有什么手段？再说，此地有赤霞仙长坐镇，便是那闻仲亲至，也休想踏入营门半步！”

　　他口中的赤霞仙长，乃是阐教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门下的一名记名弟子，虽只有真仙修为，但一手控火术法，足以焚尽千军万马。

　　有仙人坐镇，何惧之有？

　　“就是！王副将太过谨慎了！”

　　“那纣王昏庸无道，此刻怕是连九夷的寨门都摸不到，哪有胆子来我军后方？”

　　其余几名副将也纷纷大笑起来，帐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王副将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将担忧压回了心底。

　　或许，真是自己多虑了。

　　就在此时。

　　营地之外，密林的阴影中。

　　帝辛缓缓抬起了手。

　　他身后的三千九夷勇士，动作整齐划一，从腰间的兽皮囊中，抓出一把混杂着兽血与特殊植物汁液的红色泥膏。

　　他们沉默地将泥膏涂满脸颊与上身，画出一道道狰狞而诡异的血色图腾。

　　一股蛮荒、嗜血、狂暴的气息，开始在他们身上凝聚。

　　当最后一名勇士画完图腾。

　　帝辛的手，猛然挥下。

　　“吼——！！！”

　　三千名压抑到极致的九夷勇士，在这一瞬间，同时爆发出了不似人声的野兽咆哮！

　　声浪汇聚成一道毁灭的洪流，撕裂了夜的宁静！

　　轰！

　　他们就像是决堤的洪水，从黑暗中一涌而出，带着滔天的煞气，冲向了那片灯火通明的营地。

　　“敌袭！！！”

　　“是九夷蛮子！！”

　　凄厉的警报声，终于姗姗来迟。

　　无数还在睡梦中的东鲁士卒，慌乱地抓起兵器冲出营帐，看到的，却是让他们肝胆俱裂的一幕。

　　那是一群怎样的敌人？

　　他们赤裸着上身，脸上画着魔鬼般的血色图腾，双目赤红，状若疯魔！

　　他们无视了营门和鹿角，直接以一种超越人体极限的爆发力，高高跃起，如同一颗颗陨石，从天而降，狠狠砸进了毫无防备的军阵之中！

　　魔神降临！

　　噗嗤！

　　夸一马当先，他那小山般的身躯，直接将三名持盾的东鲁士卒连人带盾，砸成了肉泥！

　　他手中的巨型石斧，根本不是在劈砍。

　　而是在砸！

　　每一次挥动，都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呼啸，但凡被擦着碰着，便是骨断筋折，血肉模糊！

　　一名东鲁校尉怒吼着，催动全身气血，手中百炼精钢的长刀狠狠劈在夸的胸膛上。

　　铛！！！

　　一声金铁交鸣的巨响！

　　那柄足以劈开铁甲的长刀，竟应声断裂！

　　而夸的胸膛上，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印。

　　“吼！”

　　夸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反手一斧。

　　噗！

　　那名校尉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被连人带甲，从中劈成了两半！

　　鲜血与内脏，溅了夸一身。

　　他却毫不在意，反而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迹，眼中的疯狂与战意，更加炽烈！

　　不止是他！

　　每一个九夷勇士，在帝辛皇道魔气的潜移默化加持下，肉身都强悍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他们就是三千头闯入羊圈的人形凶兽！

　　东鲁军引以为傲的军阵，在他们面前，就像是纸糊的一般，被瞬间凿穿，撕得粉碎！

　　这不是战争。

　　这是单方面的屠杀！

　　“结阵！放箭！”

　　“稳住！都给老子稳住！”

　　韩荣冲出大帐，看到眼前这地狱般的一幕，酒意瞬间被吓得无影无踪，声嘶力竭地咆哮着。

　　咻咻咻！

　　箭雨如蝗，覆盖而下。

　　然而，那些足以洞穿铁石的箭矢，射在九夷勇士身上，大多只是发出一连串“叮叮当当”的脆响，便被坚逾精铁的肌肉弹开！

　　即便有少数箭矢破开了皮肤，也仅仅是入肉半寸，便被恐怖的肌肉死死夹住，根本无法造成有效伤害！

　　“妖法！这是妖法！”

　　东鲁士卒的士气，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仙长！快请仙长出手啊！”韩荣面无人色，对着营地中央一座最为华丽的营帐，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嗡！

　　一道赤红色的光芒，从那营帐中冲天而起。

　　赤霞道人脚踩一朵火云，出现在半空之中，他看着下方被屠戮的军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一群披毛饮血的蛮夷，也敢在此放肆！”

　　他掐动法诀，口中念念有词。

　　“敕！离火燎天！”

　　呼——

　　漫天火焰凭空而生，化作一片火海，朝着下方的九夷勇士当头压下！

　　然而，就在那火海即将落下的瞬间。

　　所有肆虐的火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猛然一滞。

　　随即，在赤霞道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片足以焚毁山林的滔天烈焰，竟无声无息地，凭空……熄灭了。

　　“噗！”

　　赤霞道人如遭雷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

　　“法力……我的法力被压制了？！”

　　他骇然地发现，自己体内的法力，变得滞涩无比，仿佛陷入了泥潭，十成本事，竟连一成都发挥不出来！

　　这片战场，仿佛存在着一个无形的领域。

　　一个……万法禁绝的领域！

　　他的目光，穿过混乱的战场，猛然锁定在了远处的一座山崖之上。

　　那里，静静地站着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穿着黑色的王袍，负手而立，没有散发出任何惊天动地的气息，只是冷漠地俯瞰着下方的一切。

　　仿佛，在欣赏一场早已注定结局的戏剧。

　　韩荣也顺着赤霞道人的目光看了过去。

　　当他看清那张脸时，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是他！

　　那个被天下诸侯视为昏庸无能，残暴不仁的……

　　大商君主！

　　帝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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