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焦灼的守护

　　寝殿内，死寂无声，唯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交错。幽冥紧紧抱着沐瑶，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以此来驱散那彻骨的寒意——源自玛尔卡斯临死前的低语，更源自沐瑶手背上那几道刺眼的细纹。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单薄身躯下细微的颤抖，不是因为恐惧外敌，而是因为体内那不受控制的隐患。这比任何强大的敌人更让他感到无力与焦灼。

　　“我真的没事，”沐瑶的声音闷在他胸前，带着强装出的镇定，“只是看起来有点……可能过几天就好了。”她试图抬手回抱他，却发现手臂有些沉重，那种生命被悄然抽走一丝的虚弱感，如同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幽冥没有回应她的安慰。他松开她，但双手依旧紧紧握着她的肩膀，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再次仔细审视她的脸，她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他指腹有些粗糙，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抚过她依旧光滑却仿佛失了些许鲜活光泽的脸颊，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与他眼底翻涌的骇人风暴形成鲜明对比。

　　“魇。”他头也不回，声音冷硬地传向殿外。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魇统领的身影便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殿门口，单膝跪地，身上还带着未散的血腥气与冥火灼烧后的焦痕：“君上！”

　　“彻查！冥界深处那些古老亡灵为何异动？它们与‘祂’有何关联？还有，”幽冥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冰冷，“去查所有关于‘时间吞噬’、‘生命掠夺’的禁术、古籍、传说！哪怕只有只言片语，也给本君找出来！”

　　“诺！”魇统领凛然应命，没有丝毫迟疑，身影瞬间消失。

　　寝殿内再次只剩下两人。

　　幽冥挥手，层层叠叠的防护禁制再次升起，比之前更加厚重、更加复杂，几乎将寝殿隔绝成一座独立的堡垒。他拉着沐瑶走到床边坐下，自己则半跪在她身前，依旧握着她的手，目光沉凝地落在那些细纹上。

　　“幽冥，你别这样……”沐瑶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眼底那片化不开的浓黑，心疼地伸出另一只手，想抚平他紧蹙的眉头，“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还找到了《时晷》残页的线索……”

　　“不好。”幽冥打断她，声音低沉而沙哑，“一点也不好。”他抬起眼，直视着她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冷静与掌控，只剩下全然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担忧与后怕，“瑶瑶，我承受不起任何‘万一’。”

　　他俯下身，额头轻轻抵着她的膝盖，这是一个近乎依赖和示弱的姿态，让沐瑶的心狠狠一揪。

　　“我习惯了掌控一切，算计一切。哪怕是师父的布局，辰帝的遗泽，我也自信能从中找到生路。但唯独你……唯独你体内的东西……”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它不在任何算计之内，它直接威胁着你的‘存在’本身。时间……我拿什么去跟时间争？”

　　沐瑶从未见过如此脆弱不安的幽冥。那个面对千军万马、甚至直面《时晷》都毫不退缩的冥帝，此刻却因为她身上几道微不足道的皱纹而方寸大乱。巨大的酸楚与暖流同时冲击着她的心房。

　　她不再试图掩饰或安慰，而是用力回握住他冰凉的手，将温暖的心灯之力缓缓渡过去，声音轻柔却坚定：“那就不争。”

　　幽冥猛地抬起头。

　　沐迎着他的目光，眼中闪烁着一种豁出去的、明亮的光芒：“我们不跟它争时间。我们跟它抢‘定义权’。”

　　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师父说了，心灯是变数。在时空迷廊里，我们也确实用心灯的力量影响了《时晷》。既然这寂灭之种在我心里，那我们就想办法，让我的心灯，来‘定义’它！它不是要吞噬吗？那就让它吞噬我的信念，我的意志，把它变成我力量的一部分，而不是让它来定义我的消亡！”

　　这个想法大胆而疯狂，却像一道划破黑暗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幽冥几乎被焦灼淹没的心湖。

　　以心灯，反向侵蚀、掌控寂灭之种？

　　这可能吗？

　　辰帝当年都未能做到，只能选择封印！

　　但……沐瑶的心灯，本身就是超出辰帝和太泽仙尊预料的变数。在时空迷廊中，她也确实短暂地影响了寂灭之种的行为，甚至借此篡改了《时晷》的记录！

　　或许……这看似绝境的死路，真的隐藏着一线前所未有的生机？

　　幽冥眼中的混乱与焦灼渐渐沉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锐利、更加专注的探究光芒。他站起身，坐到沐瑶身边，再次仔细探查她体内的情况。

　　心灯温暖，混沌光流（时空之痕蜕变而来）与那漆黑原点维持着脆弱的平衡。那原点依旧在缓慢而持续地吸收着能量，但此刻，在沐瑶主动引导心灯光芒靠近时，幽冥敏锐地察觉到，那吸收的速度，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减缓？

　　虽然变化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这无疑是一个信号！一个证明沐瑶的想法并非完全空想的信号！

　　“你需要更强大的心灯之力。”幽冥沉声道，思路变得清晰起来，“不仅仅是信念，还需要更深厚的根基，更精纯的掌控。生命母树的本源，或许能加速这个过程。”他想起了木灵族，想起了那口生命泉眼。

　　沐瑶眼睛一亮：“对！还有太泽仙尊提到的《时晷》残页！集齐它们重定《时晷》，或许也能找到彻底解决的办法！”

　　希望，如同微弱却顽强的火种，再次在两人心中点燃。

　　然而，就在这时——

　　沐瑶忽然感到一阵极其短暂的心悸，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遥远的地方与她心口的寂灭原点产生了共鸣，一闪而逝。

　　几乎同时，被幽冥放置在桌案上的那枚来自秘库的紫色水晶，毫无征兆地，“啪”一声，碎裂成了齑粉。

　　幽冥和沐瑶同时一怔，看向那堆粉末。

　　一股莫名的不安，悄然萦绕上心头。

　　似乎，有什么他们尚未察觉的变故，正在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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