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八岐魔降

　　泉州，城南“万人坑”。

　　惊天动地的爆炸所掀起的尘埃，混合着硫磺燃烧后刺鼻的气味，在寒冷的夜风中缓缓沉降。

　　大地之上，一个直径超过百丈的巨大焦黑深坑，取代了那邪恶的“肉茧”与埋葬了无数尸骨的乱葬岗。

　　深坑的边缘，泥土被高温烧成了琉璃状，尚有缕缕青烟升腾，诉说着方才那场“人间烟火”的决绝与炽烈。

　　“咳……咳咳……”

　　地下水道的出口处，辛夷狄被几名龙鳞卫搀扶着，踉跄地爬出。

　　他那身洗得发白的儒衫早已被熏得漆黑，脸上满是烟尘与泥土，唯有那双眼眸，在火光的映照下，亮得惊人。

　　他成功了。

　　以一场近乎疯狂的豪赌，用最惨烈的方式，为泉州城、为整个大舜的东南沿海，斩断了那正在疯狂汲取生命的毒瘤！

　　“辛将军！”

　　坡顶之上，陆炳率领着负责佯攻的五百龙鳞卫，快步迎了上来。

　　他看着眼前这位身上还带着硝烟味的书生，眼神中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敬佩与震撼。

　　此等胆魄，此等智计，当真不负天幕“破阵子”之名！

　　李景按剑立于坡顶，静静地看着那道冲天而起，最终消失在东海之上的蛇形黑气，脸色平静，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知道，这并非结束，泉州之战，不过是揭开了这场国运之争的序幕。

　　“陛下，”辛夷狄快步登上坡顶，顾不上擦拭脸上的污垢，对着李景一揖到底，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沙哑，“幸不辱命！妖茧已破！”

　　“先生辛苦了。”李景亲自将他扶起，看着这位衣衫褴褛、却气度不凡的儒将，眼中满是欣赏，“你不仅破了妖茧，更救了这泉州百万生民。此功，朕记下了。”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坡下那些劫后余生、正从藏身之处走出的百姓，以及那些眼神中充满了崇敬与激动的龙鳞卫，声音洪亮如钟，传遍四野：

　　“传朕旨意！泉州之疫，已现转机！所有将士，即刻进城，配合华青囊神医的弟子，救治病患，安抚百姓！告诉他们，天灾已过，朕与他们同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劫后余生的百姓们，听着这充满力量的帝王之音，纷纷跪倒在地，喜极而泣的哭声与山呼万岁的呐喊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冲天的声浪，驱散了笼罩在这座城市上空的最后一丝死亡阴霾。

　　辛夷狄望着那道屹立于坡顶的身影，心中激荡不已。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这位年轻的帝王，值得他用一生去追随，去为之“破”尽天下一切敌！

　　然而，就在泉州城内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之时，一场更加恐怖的异变，正在整个大舜的万里海疆之上，悄然发生。

　　江南，杭州。

　　福建，福州。

　　山东，登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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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爆发了“血源瘟”的沿海州府，在同一时刻，发生了相同的诡异景象。

　　无数正在病痛中挣扎的百姓，突然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惨嚎，他们身上那些黑色的脉络瞬间变得滚烫，仿佛有岩浆在血管中流淌。

　　紧接着，一缕缕肉眼可见的、充满了怨毒与死气的黑色气息，竟从他们的天灵盖中硬生生被抽离而出！

　　这些黑气，并非虚无，而是无数被瘟疫折磨致死的百姓，其生命精华与灵魂残片被邪术凝聚而成的产物！

　　“咻！咻！咻！”

　　一道道粗壮的黑色气柱，从大舜的各大沿海疫区冲天而起，如同八条狰狞的黑色孽龙，在苍穹之上汇合，发出无声的咆哮！

　　它们无视了空间的阻隔，以一种超越了世间一切的速度，跨越了波涛汹涌的东海，径直射向了那遥远的岛国！

　　这恐怖的一幕，被大舜水师正在沿海巡逻的哨船尽收眼底。

　　水师将士们骇然地看着天空中那八条横贯天际的“黑龙”，只觉得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让他们如坠冰窟。

　　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其中蕴含的……是来自他们同胞的无尽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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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瀛，本州岛。

　　神山富士，这座平日里被东瀛百姓奉为圣岳的火山，此刻却早已不复往日的圣洁与静谧。

　　整座山的山体，都被一种诡异的暗红色所浸染，仿佛被无尽的鲜血浇灌了千年。

　　山顶之上，那终年不化的积雪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由无数人类骸骨与黑色巨石搭建而成的、充满了亵渎与邪恶气息的巨大祭坛！

　　祭坛的中央，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如同巨兽之口的火山口，其中翻腾的，不是炙热的岩浆，而是粘稠如沥青、不断发出冤魂哀嚎的血色液体。

　　祭坛之上，两道身影，迎风而立。

　　一人，身着繁复华丽的狩衣，手持一柄绘着星辰图案的折扇，面容俊美，眼神却疯狂而炽热。

　　他，正是东瀛“天照神教”的教主，当代最强的阴阳师——安倍晴明！

　　另一人，身形魁梧，一袭黑袍，脸上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与对力量的渴望。他仅存的右臂，被一条由“天外陨铁”打造的机关臂所取代，手臂之上，刻满了血色的咒文，正散发着妖异的红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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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便是刘莽！

　　“晴明公，时辰……快到了吗？”刘莽的声音沙哑，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量，正与脚下这座邪恶的祭坛产生着共鸣，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感，让他沉醉，也让他不安。

　　“快了……”安倍晴明抬起头，仰望着那片漆黑的夜空，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红晕。

　　“八道‘血源’已经集齐，我东瀛数代阴阳师，耗费数百年光阴布局的‘八岐’计划，将在今夜，迎来最终的圆满！”

　　他的声音，充满了压抑不住的狂热与激动。

　　“刘莽君，你将亲眼见证，一个‘神’的诞生！一个足以将那李景小儿和他所谓的中兴王朝，彻底碾碎的……真神！”

　　话音未落，天际之上，八道流光，如黑色的陨石般，撕裂了夜幕！

　　正是那从大舜沿海，汲取了数以百万计百姓生命精华与怨魂的八道“血源”！

　　“来了！”

　　安倍晴明发出一声兴奋的尖啸！

　　他猛地将手中的折扇，狠狠地插入祭坛中央的阵眼！

　　“以万民之血为引，以怨魂之魄为食！”

　　“沉睡于黄泉之下的上古凶神啊！”

　　“聆听您最忠实信徒的召唤！”

　　“降临吧——八岐大蛇！！！”

　　扭曲而古老的咒文，伴随着他癫狂的嘶吼，回荡在富士山巅！

　　“轰——隆——隆——！！！”

　　八道黑色的“血源”，精准地轰入了富士山的火山口之中！

　　刹那间，天崩地裂！

　　整座东瀛本岛，都开始剧烈地摇晃、震颤！

　　大地之上，裂开一道道深不见底的巨大沟壑，无数房屋在剧烈的地震中轰然倒塌！

　　沿海地带，更是掀起了滔天的海啸，吞噬着港口与村庄！

　　“啊——！”刘莽被这股毁天灭地的力量骇得脸色惨白，他死死地抓住祭坛的边缘，才没有被掀飞出去。

　　他惊恐地看着安倍晴明，却发现对方的脸上，只有无尽的狂喜。

　　“吼——！！！”

　　一声不似人间能有的、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暴虐的嘶吼，从富士山的地底深处，轰然传出！

　　“咔嚓……咔嚓……”

　　坚硬的山体，竟是从内部，被一种无可匹敌的巨力，硬生生撑裂！

　　无数道狰狞的裂缝，如蛛网般瞬间布满了整座神山！

　　下一刻，在刘莽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富士山的山巅，被彻底炸开！

　　万吨的巨石被抛上千米高空，遮天蔽日的火山灰与怨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朵巨大的黑色蘑菇云，将天上的星月，尽数吞噬！

　　一个巨大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怖存在，从那破碎的山体之中，缓缓地……升起！

　　那是一头……不，那是一团由无数扭曲、哀嚎的人类面孔与血肉筋膜强行糅合在一起的巨大肉块！

　　肉块之上，延伸出八颗狰狞无比、却又形态各异的巨大头颅！

　　一颗头颅，通体漆黑，布满了溃烂的脓疮，不断滴落下能腐蚀万物的毒液，代表着【瘟疫】！

　　一颗头颅，由无数刀枪剑戟与破碎的铠甲熔铸而成，双目燃烧着战争的烈焰，代表着【杀戮】！

　　一颗头颅，瘦骨嶙峋，皮包骨头，口中发出永无止境的、对血肉的渴望嘶吼，代表着【饥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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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瘟疫、杀戮、饥荒、恐惧、绝望、背叛、贪婪、死亡！

　　八颗头颅，代表着人世间最极致的八种黑暗面！

　　这，便是以无数生灵为祭品，召唤而出的上古凶神——八岐大蛇！

　　“成功了……我成功了！哈哈……哈哈哈哈！”安倍晴明张开双臂，仰天狂笑，状若疯魔。

　　刘莽看着眼前这足以让任何心志坚定之人都彻底崩溃的恐怖景象，双腿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

　　他终于明白，自己，乃至整个东瀛，都不过是安倍晴明用来召唤这头怪物的……祭品！

　　“神……神明已经降临……”刘莽声音颤抖地问道，“我们……我们现在就驾驭它，去……去毁灭大舜吗？”

　　“驾驭？”安倍晴明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他转过头，用一种看蝼蚁般的怜悯眼神看着刘莽，“刘莽君，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神，是无需驾驭的。我们所要做的，只是为他……献上足够的‘食粮’！”

　　说罢，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无比诡异与残忍。

　　而天空中，那头刚刚降世、似乎尚处于混沌状态的八岐大蛇，八颗头颅十六只眼睛，缓缓地转动。

　　然而，它的第一个目标，并非遥远的大舜。

　　而是……脚下这座生机勃勃的岛屿！

　　其中一颗代表着【饥荒】的头颅，猛地向下一探，那巨大的头颅，竟是瞬间便跨越了数十里的距离，一口将山脚下原本繁华的江户城，连同城中数十万惊恐逃窜的百姓，尽数吞入了腹中！

　　惨叫声，骨骼碎裂声……

　　江户城，这座东瀛的都城，在短短数息之内，便从地图上被彻底抹去！

　　“不……！”刘莽亲眼目睹这地狱般的一幕，睚眦欲裂！

　　而吞噬了数十万生灵的八岐大蛇，似乎终于尝到了“开胃菜”，它那混沌的眼神，开始变得清晰、贪婪！

　　另外七颗头颅，也纷纷转向了岛屿的其他方向！

　　一场针对整个东瀛的、史无前例的……饕餮盛宴，开始了！

　　安倍晴明看着这一切，脸上的狂笑愈发癫狂。

　　他张开双臂，迎着那足以撕裂钢铁的罡风，对着遥远的大舜方向，发出了自己胜利的宣言：

　　“以国为祭，方得神力！”

　　“李景，你看到了吗？这才是真正的‘天命’！这才是足以碾碎你那可笑的‘人道’的绝对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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