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江南之乱

　　一道道来自南方的急报，如同催命的符咒，彻底击碎了方才还洋溢在朝堂之上的、关于新政的所有乐观与憧憬。

　　“三十两一石的大米……倭寇破城……”

　　一众大臣此刻个个面如土灰，嘴唇哆嗦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们终于切身体会到，天幕中那句“千里无鸡鸣，万户皆萧条”的评价，是何等的沉重血腥。

　　那不是一句简单的评述，而是正在发生的末日预演！

　　“调粮，可以从湖广调粮！平抑江南米价！”户部尚书颤声出列，提出了一个看似最直接的解决办法。

　　然而，他话音刚落，兵部尚书便面带苦涩地反驳道：“来不及，湖广距离江南，水陆转运，最快也要一个月！等粮食运到，江南恐怕早已遍地饿殍了。”

　　“那就派兵，立刻调遣备倭兵南下，剿灭寇匪！”一名武将愤然道。

　　“也来不及！”李景身旁，一直沉默的张铉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沉重，“倭寇行踪不定，游击作战，如今备倭兵皆在山东演练，到时候我大军未至，他们早已掳掠一空，扬帆出海，届时，耗费钱粮不说，可能连敌人的影子都摸不到！”

　　一个又一个看似正确的解决方案被提出，又被残酷的现实所否决。

　　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们这才惊恐地发现，敌人这次发动的，根本不是一场传统的战争。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以“经济”为刀刃，以“民生”为软肋，以“海盗”为骚扰的立体战争！

　　刘莽，本是仓皇北逃的逆贼，却隔着千里之遥，精准地扼住了大舜王朝最富庶区域的咽喉！

　　“难道……难道就真的，束手无策了吗？”太子李康紧紧攥着拳头，心中充满了对事态的担忧。

　　就在这时——

　　嗡——！！！

　　那道熟悉的宏大鸣声，再一次，响彻了天地！

　　“天……天幕！是天幕又出现了！”

　　不知是谁，发出了第一声惊呼。

　　一瞬间，御和殿内的皇上和大臣，所有人都走向殿外，抬头望去。

　　他们不知道天幕会说些什么，但在这危急关头，天幕的降临，或许会带来希冀，即使只有一点，也意味着……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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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P主小南那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

　　【观众朋友们，又见面啦，这里是小南，一个伟大的时代，不仅需要能开疆拓土的绝世名将，更需要经天纬地的治世能臣。】

　　【在之前的几期节目里，我们见证了张铉的忠心，也看到了常青山的勇武，那么今天，让我们继续来盘点，在舜中祖李景波澜壮阔的一生中，辅佐他开创了曜宇盛世的……第三位臣子！】

　　所有人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然而，天幕之上，缓缓浮现出的名字，却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商圣”沈归！】

　　【户部尚书兼市舶司总提举，大舜宝钞发行者，中祖麾下首席财政大臣！】

　　商圣？

　　财政大臣？

　　这两个陌生的词汇，让在场的所有官员都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困惑。

　　在他们“士农工商”的传统观念里，“商”，乃是末流。

　　一个商人，如何能位列中兴名臣之中，甚至排在诸多宰相、谋臣之前？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时，天幕的画面已经开始直奔主题。

　　【说起沈归，就不得不提他凭一己之力，破解‘江南之乱’的传世手笔！那是一场足以载入世界金融史教科书的……经典反击战！】

　　画面一转，一幅动态的江南地图，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地图上，代表着“米价”的红色烈焰，正在疯狂地燃烧、蔓延！

　　【中祖李景当年在陕西起兵后，全国各地纷纷响应，揭竿而起，而后李景迅速南下，占领了江南。】

　　【伪帝刘莽为了摧毁李景的军心和民心，联合江南八大盐商、粮商，发动了一场金融战争！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赚钱，而是要通过恶意囤积，制造社会恐慌，彻底摧毁李景起义的经济基础！】

　　在场的官员们，听得是冷汗直流，没想到莽贼一直都有着这么一招毒计，在等着合适的时候突然发起攻击。

　　【面对这种局面，传统办法无法解决，而就在众人束手无策之际，从海外远洋归来的沈归，为响应舜中祖的起义，祭出了他扭转乾坤的三大杀招！】

　　【第一招，发行‘大舜宝钞’！】

　　画面中，一张张印刷精美，以龙纹为底的纸币——“宝钞”，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沈归向李景提议，江南之乱，乱在粮价，根却在‘银’！豪强们手握巨量白银，以此为武器，操控米价，若想破局，就必须从他们手中，夺回货币的发行权！】

　　【于是在沈归的建议下，李景以信誉为担保，以盐铁收入为抵押，发行了大舜第一款真正意义上的国家法定货币——宝钞！并规定，凡军饷、以及官方采购，一律以宝钞支付，同时，开放钱庄，允许百姓以白银，一比一兑换宝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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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招，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呆了！

　　用纸……来代替真金白银？

　　这……这能行吗？

　　然而，天幕接下来的画面，彻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第二招，成立‘舜商联盟’！】

　　【宝钞发行之初，自然遭到了八大豪强的联合抵制，然而，沈归却根本没有理会他们，他手持海量的宝钞，秘密联络了江南数以百计的、备受八大家打压的中小商户，他向他们承诺：凡加入‘舜商联盟’，接受宝钞交易者，皆可获得将来的海贸优先权，并能以极低的利率，从钱庄获得宝钞贷款！】

　　画面中，无数中小商人，在号召之下，蜂拥而至，将手中的白银兑换成宝钞，店铺门口纷纷挂起了“本店支持宝钞”的牌子！

　　一股由沈归主导的、崭新的商业浪潮，瞬间席卷了整个江南！

　　八大豪强那固若金汤的商业壁垒，被从内部，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第三招，也是最致命的一招：‘以粮换盐’！】

　　【就在八大豪强因宝钞的出现而焦头烂额之际，沈归，终于亮出了他最后的屠刀！他借中祖李景之名号，颁布‘盐铁新政’：即日起，废除所有旧盐引，重新发放新盐引，而获得新盐引的唯一方式，便是——】

　　【用粮食来换！】

　　妙！

　　御和殿内，所有官员，都感觉自己的天灵盖，仿佛被一道惊雷狠狠劈中，似乎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开蒙启智！

　　简直是妙啊！

　　用粮食……换盐引？！

　　谁都知道，盐，是这个时代最暴利的行业，是所有商人赖以生存的命根子。

　　这一招，等于直接扼住了所有盐商的咽喉，逼着他们，必须在“捂着粮食等死”和“交出粮食活命”之间，做出选择！

　　天幕的画面，已经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结局，演绎得淋漓尽致。

　　起初，八大豪强还企图负隅顽抗。

　　但当他们看到，那些加入了“舜商联盟”的中小商户们，正用他们囤积的粮食，源源不断地从官府手中换取新盐引，抢占他们的市场时，他们……彻底崩溃了！

　　粮价，应声而落！

　　从三十两一石，跌到二十两，十两……

　　最后，当官府开仓，用他们换来的粮食，以每石不足一两的平价，向百姓无限量供应时，整个江南的超高粮价体系……彻底崩盘！

　　画面中，无数百姓欢呼着，将一袋袋平价米抬回家中，而八大豪强们，则面如死灰地看着自己仓库里，那些已经开始发霉、堆积如山的粮食，欲哭无泪。

　　他们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们不仅没能摧毁李景的军心和民心，反而被沈归这一套行云流水的组合拳，打得倾家荡产！

　　看着天幕上的结局，御和殿内，爆发出了情不自禁的喝彩声！

　　“神人，真乃神人也！”

　　“不费一兵一卒，不动一粒官粮，竟能于谈笑间，平定江南之乱！此等经天纬地之才，古今罕有啊！”

　　就连仁宗皇帝，也看得是目眩神迷，抚掌大笑道：“好一个‘以粮换盐’，好一个沈归，此人……真乃我大舜的财神爷！”

　　李景的心中，同样是波涛汹涌。

　　他也没想到，一个看似无解的死局，竟能用如此巧妙的金融手段来破解！

　　然而，天幕之上，UP主小南的声音，却忽然带上了一丝复杂与惋惜。

　　【凭借平定江南之乱的不世之功，沈归一跃成为舜中祖麾下最受倚重的财政大臣，他的一生，堪称传奇，只可惜……】

　　【……这位商业奇才，一开始的境遇，却着实令人唏嘘。】

　　天幕的画面，陡然一转。

　　嘈杂混乱、充满了鱼腥味的江南码头。

　　阴雨绵绵，海风湿冷。

　　码头上，人头攒动，一群衣衫褴褛、脸上刺青的贱籍劳工，正在监工的皮鞭下，吃力地将一箱箱货物，搬上即将远航的巨大海船中。

　　而天幕的镜头，缓缓地，聚焦在了其中一个身影之上。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二三十岁的青年，他身材消瘦，面容清秀，虽然穿着最卑贱的囚服，但那双眼睛，却异常的明亮，带着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不甘与思索的光芒。

　　他正抱着一个沉重的木箱，一步步，艰难地，走向那艘即将驶向未知异域的……海船。

　　小南的声音适时响起。

　　【沈归的家族原是江南首富，隆德十六年，因被齐王一党构陷，家产被抄没，全族被贬为贱籍，于泉州港为奴，随“福安号”商船，远赴西洋……】

　　画面中，那艘名为“福安号”的商船，已经升起了风帆。

　　船长，正站在船头，不耐烦地催促着。

　　“快，都给老子快点！赶在涨潮前，必须离港！”

　　沈归，抱着那木箱，一只脚，已经踏上了通往船上的……跳板。

　　他回头，最后望了一眼这片让他受了屈辱，却又无比眷恋的故土。

　　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知道，这一去，或许，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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