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泉州攻防

　　“不可！”

　　令人意外的是，第一个出言反对的，竟是看似最文弱的沈归。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只见这位年轻的“商圣”，那张清秀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冒进与狂热，反而闪烁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绝对的理智光芒。

　　“陈将军，稍安勿躁。”他缓步走到沙盘前，那只总是能拨动万千财富的算盘，此刻，却仿佛变成了一件运筹帷幄的兵器，“天幕神迹，虽可乱敌军心，却不可尽信。那陆远山、王崇之流，皆是老奸巨猾之辈，惊慌过后，必然会以雷霆手段，弹压骚乱，重整军心。”

　　他伸出手指，在沙盘上，画出了一条清晰的、自城外直插敌军中军的进攻路线。

　　“我军兵力，不足敌军两成。此刻主动出击，看似是奇袭，实则是以卵击石！一旦陷入敌军的重围，我等这仅有的一万五千战兵，恐怕……便要尽数折损于此了！”

　　这番话，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醒了陈屠那因战意而有些发热的头脑，他看着沙盘，额角，不由得渗出了一层冷汗。

　　是啊……

　　自己，还是太过轻敌了。

　　“那……依沈先生之见，我等该当如何？”张铉看着这个，被王爷委以重任的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考较。

　　沈归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座，代表着泉州城的模型之上，他的脑海中，反复回想着方才天幕之中，“颖川之战”的每一个细节。

　　背水列阵……

　　狭长地形……

　　天时奇袭……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在他的脑海之中，轰然成型！

　　“张先生，陈将军，”沈归的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他指着沙盘，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王爷能做到的，我们……为何不能试试？！”

　　“颖川之战，可以复刻！”

　　“什么？！”

　　此言一出，饶是张铉与陈屠，也不由得心神剧震！

　　复刻颖川？！

　　“沈先生，此言何意？”张铉皱眉道，“泉州城，背靠大海，确实是‘背水’之局。但城外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又如何能营造出那‘狭长河谷’之地利？”

　　“地利，是可以创造的。”

　　沈归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属于商人的、精明到极致的弧度。

　　他伸出手指，点在了泉州城外，那条唯一通往内陆的、由巨石铺就的……官道之上！

　　“此官道，宽不过五十步。其两侧，皆是深陷的……沼泽与滩涂！”他看着二人，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寻常兵士，一旦陷入，便会举步维艰！这，不就是我们天然的‘狭长河谷’吗？！”

　　张铉与陈屠对视一眼，皆是眼前一亮！

　　对啊！他们怎么没想到！

　　“至于‘天时’……”沈归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意，“我们虽不能召唤天火，但我们，有王爷留下的……火器！”

　　他猛地回头，对着身旁的传令兵，下达了一连串，让张铉与陈屠都感到头皮发麻的命令！

　　“传我将令！”

　　“命陈屠将军，亲率五千精锐，主动出击！但，只许败，不许胜！务必要将敌军的先锋主力，尽数引入这条官道之内！”

　　“命张铉先生，坐镇城头，待敌军靠近后，以三声炮响为号！”

　　“命城中所有工匠，将总督府武库之内，所有的‘震天雷’，以及我们库存的所有猛火油，尽数埋设于官道两侧的沼泽之内！”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一片决然！

　　“——本官，要用一场冲天的爆炸，为那些叛军，送上一场……人造的‘天火’！”

　　……

　　半个时辰后。

　　“咚——咚——咚！”

　　泉州城那紧闭的城门，在叛军们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竟是缓缓地，打开了！

　　“杀——！！！”

　　陈屠身先士卒，一马当先，手持一柄开山巨斧，率领着五千名嗷嗷叫的舜军将士，如同一头愤怒的猛虎，竟是主动，向着那八万大军的阵前，发起了决死般的冲锋！

　　“哈哈哈……来得好！”

　　叛军中军大帐之内，刚刚用连续砍了十几个逃兵的脑袋，才勉强稳住军心的陆远山，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狞笑！

　　“一群不知死活的蠢货！竟敢主动出击！传我将令！”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猫戏老鼠般的戏谑，“命我军前锋大将钱猛，亲率两万精锐，给本盟主……碾碎他们！”

　　战鼓声，再次响起！

　　两万叛军精锐，如同一片更加汹涌的黑色潮水，迎着陈屠那区区五千人马，悍然压上！

　　一场看似毫无悬念的……碾压之战，就此展开！

　　双方刚一接触，舜军，便立刻“溃不成军”！

　　陈屠状若疯魔，连斩数名敌将，却依旧“独木难支”，只能“被迫”下令，且战且退，向着城门的方向，一路“溃逃”！

　　而叛军主将钱猛，则是杀得兴起，眼看胜利在望，哪里肯放过这个一举攻破泉州城的天赐良机？他挥舞着大刀，率领着两万大军，紧追不舍，一路追杀，很快，便尽数涌入了那条，通往泉州城门的……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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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胜利，仿佛已是囊中之物！

　　然而，就在他率领着大军，即将冲到城门之下的那一刻。

　　城楼之上，三声沉闷的、如同死神丧钟般的炮响，陡然炸开！

　　“轰！轰！轰！”

　　下一刹那！

　　异变，陡生！

　　那两万叛军两侧的、看似平静无波的沼泽与滩涂，如同被引爆的火山，瞬间，冲起了数十道高达数丈的、由泥浆、火油与铁片组成的……死亡火柱！

　　“轰——隆——隆——隆——！！！”

　　震天动地的爆炸声，连绵不绝！

　　大地，在颤抖！

　　那两万名挤在狭窄官道之上的叛军，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被那火光冲天的烈焰、以及四面八方攒射而来的、被炸药崩飞的碎石与铁片，彻底……淹没！

　　“颖川之战”，于此刻，完美再现！

　　烈焰、浓烟、惨叫、哀嚎……

　　那条五十步的官道，瞬间，变成了一座最酷烈的人间炼狱！

　　“撤！快撤！是陷阱——”

　　主将钱猛，在第一时间，便被火球吞噬，连人带马，化为了一团焦炭！

　　主将阵亡，大军瞬间崩溃！幸存的叛军，如同没头的苍蝇，哭喊着，掉头便要向后逃窜！

　　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早已“溃逃”至此，并重新结好了阵型的……陈屠，和他麾下余下的四千多名，早已杀红了眼的虎狼之师！

　　“将士们！”

　　陈屠高举着手中那柄还在滴血的巨斧，对着身后那片人间炼狱，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随我，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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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叛军中军大帐。

　　陆远山、王崇、陈泰三人，呆呆地看着远处那片，冲天而起的火光，听着从前军传来的、那如同杀猪般的惨嚎，早已是面如死灰，手脚冰凉。

　　败了。

　　一败涂地。

　　两万先锋军，在这场人造的“天火”面前，连一丝像样的抵抗都未能做出，便已……全军覆没！

　　“沈……沈归……”

　　陆远山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名字，那眼神之中，充满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惊骇与……恐惧！

　　他们，从头到尾，都被那个看似文弱的书生，玩弄于股掌之间！

　　就在他们心神俱裂，不知所措之际。

　　大帐的阴影之中，一个身穿黑袍，整个人都笼罩在斗篷之下的神秘身影，缓缓地，走了出来。

　　他的声音，沙哑，冰冷，不带一丝感情，仿佛是来自九幽地府的勾魂使者。

　　“一群废物。”

　　他看着那片惨烈的战场，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他缓缓抬起手，那只干枯得如同鸡爪般的手中，竟握着一面，画满了诡异血色符文的……阵旗！

　　他看着那座，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愈发雄伟的泉州城，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猫戏老鼠般的戏谑。

　　“也罢。”

　　“便让你们这些凡人，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力量。”

　　他猛地，将手中的阵旗，狠狠地，插入了身前的沙盘之中！

　　“起——”

　　“——阵！！！”

　　话音落下，一道肉眼不可见的血色光芒，自阵旗之上，冲天而起！

　　下一刹那！

　　泉州城外，那片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的广袤大地，竟毫无征兆地，升起了一层……血色的、充满了不祥与杀戮气息的……诡异浓雾！

　　那雾气，瞬间便将整座泉州城，连同城外那正在追杀残敌的五千舜军，一同……笼罩了进去！

　　城楼之上，张铉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看去时，城外那惨烈的战场，已然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尸山血海般的……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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