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前宁密卷

　　乾安殿内，药味渐散。

　　那场足以载入史册的“病危”大戏落幕，卸下了伪装的太上皇李晟，虽面带倦容，但那双曾睥睨天下的眼眸，却依旧清明深邃。

　　他看着眼前已然脱胎换骨的侄孙——如今的大舜新君李景，眼中满是欣慰与郑重。

　　“景儿，坐。”

　　李晟的声音带着一丝大戏落幕后的疲惫，指了指自己床榻边的锦凳。

　　李景依言坐下，殿内只剩下爷孙二人，气氛宁静而肃穆。

　　那卷散发着沧桑气息的古旧兽皮密卷，正静静地躺在李景的膝上，入手微凉，却仿佛有千钧之重。

　　“这份密卷……”李景开口，声音低沉，“为何连皇叔李康都未曾告知？”

　　这并非质问，而是纯粹的困惑。

　　以太子李康的贤明与担当，理应有资格知晓这等关乎国运的惊天秘闻。

　　李晟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追忆，有痛惜，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不是不信康儿，而是……不能告诉他。”他缓缓道，“康儿的性子，你比我清楚。他太过刚正，太过纯粹，容不得半点沙子。若让他知道，刘莽背后牵扯的，是前朝皇室延续数百年的邪教，甚至与那虚无缥缈的‘长生’、‘国运’有关，以他的脾性，必然会不顾一切，倾尽国力去追查，去犁庭扫穴。”

　　“这……有何不妥？”李景问道。

　　“大大的不妥！”李晟的语气陡然加重。

　　“‘血眼毒蛇’教，如盘踞于大舜肌体深处的一条毒蛇，根须遍布，牵一发而动全身。康儿身体本就不好，若再为此事耗尽心血，只会让他败得更快。更重要的是，在时机不成熟时贸然动手，只会打草惊蛇，让那条真正的‘蛇主’，彻底隐入黑暗，再也无从寻觅。到时候，敌在暗，我在明，国无宁日！”

　　老皇帝的眼中闪烁着政治家独有的冷静与残酷。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李景：“但你不同，景儿。”

　　“朕这些时日，一直在冷眼旁观。你懂隐忍，知进退，有万夫不当之勇，亦有鬼神莫测之谋。最关键的是……”李晟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动了殿内的英灵，“你身负‘天命’，这卷足以颠覆三观的秘闻，也只有在你手中，才有可能被真正揭开，被彻底根除！”

　　这番话，是期许，更是将一副沉重到极致的担子，结结实实地压在了李景的肩上。

　　李景沉默了。

　　他终于明白，太上皇的这场“病危”阳谋，不仅是为他扫清朝堂障碍，更是为了完成这一次至关重要的“交接”。

　　交接的，不仅仅是皇权，更是隐藏在皇权之下，最深、最黑暗的秘密与责任。

　　“皇爷爷放心，”李景起身，对着床榻上的老人，郑重地行了一个礼，“孙儿，定不负所托。”

　　李晟欣慰地点了点头，摆了摆手，脸上露出深深的疲惫：“去吧，仔细看看。寡人……也乏了。这天下，终究是你们年轻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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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西京城，御书房。

　　窗外月色如水，殿内烛火通明。

　　李景屏退了所有内侍与宫女，亲自关上了厚重的殿门。

　　偌大的御书房内，只剩下他一人，以及桌案上那卷神秘的兽皮密卷。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将其展开。

　　密卷由一种不知名的兽皮鞣制而成，坚韧异常，水火不侵。

　　上面的文字并非寻常的汉字，而是一种由象形符号与诡异图腾组成的密语，专属于前宁皇室的核心机密。

　　旁人或许需要耗费数年甚至数十年才能破解，但对于几世为人，见识远超这个时代的李景而言，解读起来虽有些晦涩，却也并无太大障碍。

　　烛光下，他的目光逐字逐句地扫过。

　　【神宗七年，有皇室旁支晋阳王，偶得古籍，载有‘窃运长生’之术……】

　　开篇第一句，便让李景心头一震！

　　原来，“血眼毒蛇”教的起源，并非江湖草莽，而是源自前朝大宁的皇室旁支！

　　数百年前，一位野心勃勃的晋阳王，妄图通过邪术窃取大宁的国运，来实现自身的长生不死，并最终取代主脉，成为天下的主宰。

　　为此，他秘密创立了“血眼毒蛇”教，以“血祭”为引，以“怨念”为食，开始了长达百年的黑暗图谋。

　　【……其术法核心，在于‘人龙合一’。需寻得龙脉汇聚之地，筑‘锁龙井’，以万千生灵之精血怨魂为祭品，饲喂井中‘地龙’，待地龙成形，便可与之融合，夺其“势”，窃其“运”，从而打破凡人寿元桎梏，得享长生……】

　　“锁龙井！”

　　李景的瞳孔猛地收缩，密卷中赫然提到了这个关键地点！

　　根据图文描述，这口“锁龙井”，就位于前宁的废都——上京城的地底深处。那里，正是昔日大宁王朝龙脉的核心所在！

　　难怪“血眼毒蛇”教的妖人邪术诡异，竟是与一国之国运相连！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武学或方术，而是触及到了一个世界最本源的规则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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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继续往下看。

　　【……大国师安倍玄蛇，自东瀛而来，精通阴阳秘术，自言能助晋阳王一脉功成。实则包藏祸心，反客为主，将晋阳王一脉尽数炼化为血食，夺取了‘血眼毒蛇’教的控制权。其后，蛊惑宁朝正统皇帝，沉迷丹药邪术，最终导致国力衰败，社稷倾颓……】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完美地串联了起来！

　　从刘莽的发家，到江南的倭寇之乱；从“血眼毒蛇”教的诡异邪法，到大国师安倍玄蛇的真实身份……一切的根源，都指向了这个以“长生”为诱饵，以“窃国”为目的，由东瀛势力在幕后操控的惊天阴谋！

　　刘莽，不过是他们继宁朝皇帝之后，选中的又一个棋子，一个用来搞乱中原，让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的傀儡罢了。

　　李景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这个敌人，比他想象中还要庞大、还要古老、还要……邪恶。

　　他强压下心中的波澜，目光移动到密卷的末尾。那里，是记录这份密卷的宁朝末代皇帝，用血泪写下的最后警示。

　　【……安倍玄蛇功法大成，已然非人……朕悔不当初，引狼入室……大宁亡矣！后世之君，若得此卷，切记！‘血眼毒蛇’教主……】

　　文字到这里，戛然而止。

　　不，不是戛然而止！

　　李景的眉头紧紧皱起。他注意到，在“教主”二字之后，有一片区域的兽皮颜色，比其他地方要略微浅淡一些，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极淡的药剂气味。

　　有字被抹去了！

　　是记录者自己抹去的？还是后来得到密卷的舜朝先祖抹去的？

　　无论是谁，抹去这最关键的一句话，其背后必然隐藏着更深的恐惧与秘密！

　　李景将密卷拿到烛火前，借着光亮仔细观察那片区域。

　　身为修真者，他的五感远超凡人，能够察觉到最细微的痕迹。他看到，在那片空白之下，似乎还残留着一些极其微弱的、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字痕。

　　他不再犹豫，缓缓闭上双眼，一缕精纯至极的真元，自指尖溢出，如温柔的流水般，轻轻覆盖在那片空白的兽皮之上。

　　这是他晋入金丹期后，对能量更为精妙的掌控。真元渗透进兽皮的纤维之中，与残留的墨迹中那微弱的灵性能量产生共鸣。

　　渐渐地，在他的神识感知中，三个模糊不清，却又触目惊心的字，缓缓浮现。

　　【……非……人……也……】

　　教主……非人也！

　　轰！

　　这三个字，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李景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不是人？！

　　那是什么？

　　是妖魔？是鬼怪？还是……通过那邪恶的“人龙合一”之术，成功窃取了国运，将自己转化成了某种不可名状的存在的……怪物？

　　一个为了长生，图谋窃国数百年的老怪物！

　　李景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的汗毛都在瞬间倒竖起来！

　　他一直以为，自己最大的敌人是刘莽，是“血眼毒蛇”教，是其背后的东瀛势力。

　　可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这些都只是冰山浮出水面的一角。

　　在那深不可测的黑暗海面下，真正潜伏的，是一头已经活了数百年，早已超越了凡人范畴的……未知巨兽！

　　“当啷——”

　　手中的兽皮密卷，滑落在地。

　　御书房内，烛火猛地跳动了一下，将李景的身影在墙壁上拉扯得扭曲不定。

　　窗外，原本皎洁的月光，不知何时已被乌云遮蔽。

　　夜，变得前所未有的深沉。

　　李景缓缓俯身，捡起地上的密卷。

　　他的手很稳，眼神中的震惊与骇然，也已在短短数息之间，被一种更为深沉的冷静与决绝所取代。

　　非人？

　　那又如何！

　　他李景，是身负天命的帝王，更是踏上仙途的修士！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管你是人是鬼，是妖是魔，敢觊觎我华夏江山，染指我万千黎民……

　　朕，必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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