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蜂巢之心

　　干涸的古老引水管道深处，应急灯惨白的光芒在渡鸦脸上投下冷硬的阴影。

　　她提出的选择，如同两道通往不同深渊的门，沉重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生存？像老鼠一样躲藏，在这冰冷的钢铁蜂巢缝隙中苟延残喘，直到被彻底清除？

　　复仇？赌上一切，冲击龙脉系统的核心数据库，去触碰那可能带来毁灭也可能带来真相的禁忌？

　　沉默只持续了短短几秒。

　　林风抬起头，眼中所有的犹豫和恐惧被一种冰冷的决绝彻底取代。灰狼的死、秦琬的遭遇，以及系统的背叛…这一切早已将退路烧成灰烬。

　　“带路吧。”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周维清教授脸色惨白，身体微微颤抖，但最终，他推了推歪斜的眼镜，眼神中属于科学家的执拗和对真相的渴望，艰难地压倒了恐惧，重重地点了点头。

　　铁砧的独眼中燃烧着近乎实质的复仇火焰，他猛地一捶身旁冰冷的混凝土管壁，发出沉闷的响声，用行动表达了选择。

　　“很好。”渡鸦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仿佛早已料到这个答案。

　　她快速在便携终端上操作了几下，调出一份极其复杂但却有些残缺的地下结构图，其中一条蜿蜒的路径被高亮标记，直指第七区下方更深邃的黑暗。

　　“这条路，是旧时代地质勘探留下的一条废弃深层钻探通道，后来被早期基地建设者部分改造利用，但早已被主系统遗忘。”渡鸦的手指划过那条路径，“它能绕过大部分常规监控和防御节点，直达‘龙脉’核心数据库的外围物理备份库。但里面情况不明，可能有结构坍塌、废弃的自动防御系统，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她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过三人：“没有回头路了。一旦踏入，要么找到真相，要么…死。”

　　没有更多言语。渡鸦从隐藏的储物箱里拿出几套老旧但功能尚存的深潜式防护服和几把能量即将耗尽的采矿用激光钻头。

　　“装备有限，省着用。”她将钻头分发给林风和铁砧，“这是唯一能快速处理障碍的东西。”

　　四人迅速换上防护服，戴上拥有有限夜视和生命探测功能的头盔。沉重的装备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但更多的是迈向未知的沉重。

　　渡鸦率先钻入管道壁上一个极其隐蔽的、需要手动开启的检修口。后面是一条向下倾斜、仅容一人通过的、布满锈蚀支架和老旧线缆的狭窄通道。空气混浊，带着浓重的金属和机油味。

　　他们如同潜入巨兽血管的微尘，沿着这条被遗忘的路径，向着蜂巢的最深处沉默下行。

　　通道内异常安静，只有他们沉重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在令人压抑的空间内回荡。头盔上的生命探测器偶尔捕捉到远处管道中老鼠或其他小型生物移动的热信号，更添几分诡秘。

　　下降了很久，通道开始变得水平，并逐渐宽敞起来，汇入一条更大型的、似乎用于输送重型设备的旧轨道隧道。隧道的墙壁上，偶尔能看到早已褪色的、标记着旧时代工程编码的喷漆。

　　“小心，”渡鸦突然停下脚步，举起拳头示意警戒，“前面有动静。”

　　头盔的探测器显示，前方百米处的轨道岔口，有两个微弱但稳定的热源在移动——是巡逻的自动警戒机器人！型号很老，但武器系统依旧致命。

　　“绕不过去。”渡鸦压低声音，“必须快速解决。不能触发警报。”

　　铁砧无声地端起激光钻头，独眼眯起，如同潜伏的猎豹。林风也握紧了钻头，调整到最大功率脉冲模式。

　　“我左你右。”渡鸦对林风低语，自己则抽出了一把加装了消音器的紧凑型冲锋枪——这是她藏匿的底牌之一。

　　三人借助轨道旁的废弃设备作为掩体，缓缓靠近。在距离机器人约三十米时，两名老旧的轮式机器人似乎察觉到了异常，红色的扫描光柱开始向他们的方向扫来！

　　“打！”渡鸦低喝一声，消音冲锋枪发出沉闷的噗噗声，精准地击中了左侧机器人的光学传感器和主要关节！几乎同时，林风和铁砧的激光钻头也爆发出刺眼的光芒！两道高能脉冲精准地命中了右侧机器人的武器平台和动力核心！

　　轰！轰！两声被压抑的爆炸声响起，两台机器人冒起黑烟，瘫痪在地，警报系统甚至没来得及完全启动。

　　“快走！”渡鸦没有丝毫停留，率先冲过岔口。

　　有惊无险。继续深入。

　　越往下走，环境越发显得古老和破败。空气变得更加寒冷，墙壁上开始出现渗水结成的冰霜。一些区域的照明完全失效，只能依靠头盔的灯光。

　　终于，在穿过一道需要暴力破解的、锈死的重型气密门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他们抵达了一个巨大的、似乎天然形成的巨大地下空腔。空腔的中央，坐落着一个庞大无比的、由暗色合金和晶体结构构成的复杂建筑体。它静静地矗立在黑暗中，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无数细小的指示灯如同呼吸般明灭，散发着冰冷而威严的气息。无数粗大的能源和数据管线如同巨蟒般从四周的岩壁中延伸出来，连接在它的基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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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脉核心数据库的物理备份库！蜂巢的心脏之一！

　　一种无形的、巨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就是这里…”周维清的声音带着震撼和恐惧，“能量场强度…难以置信…”

　　“备份库的独立防御系统相对较弱，但物理防护极强。”渡鸦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我们需要找到维护入口。”

　　他们沿着空腔边缘小心移动，避开那些明显是主动防御传感器的区域。终于，在建筑体后方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找到了一个标有“紧急维护通道”的合金竖井入口。井口的电子锁早已失效，渡鸦用工具轻易地撬开了手动 开关。

　　竖井深不见底，内部有简易的爬梯。

　　“我下去。”林风主动请缨，“我的权限可能还有感应。”他指的是那还没被系统注销的临时二级权限。

　　渡鸦点了点头：“小心。下面情况不明。”

　　林风深吸一口气，率先向下爬去。铁砧紧随其后，负责警戒。周维清和渡鸦留在入口处策应。

　　竖井极深，爬了将近五分钟才到达底部。底部是一个不大的圆形平台，对面是一扇厚重的、没有任何标识的暗灰色合金门。门上只有一个简单的物理接口槽。

　　林风将腕带尝试靠近接口。

　　【滴…检测到低权限访问请求…】

　　【错误…权限校验失败…访问被拒绝。】

　　看来这临时权限被龙脉动了手脚！

　　“不行，门打不开。”林风通过头盔通讯汇报。

　　“试试…秦琬让我转交给你的那个解码器…”渡鸦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一丝不确定，“她擅长破解老旧系统的物理锁…”

　　林风立刻从装备袋里拿出那个秦琬之前给他的、造型古怪的小型解码器，将其接入门的物理接口。解码器上的指示灯疯狂闪烁起来，发出细微的咔哒声，似乎在尝试无数种组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突然！

　　咔哒！一声清脆的解锁声响起！厚重的合金门缓缓向内滑开一条缝隙！

　　成功了！

　　门后，是一条短小的通道，通道尽头，是一个更加巨大的、布满无数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服务器机柜和存储阵列的空间！这里就是物理备份库的内部！

　　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臭氧和机器运行的低温气息。无数细小的指示灯和数据流如同星河般闪烁，壮观而令人敬畏。

　　“找到了…”林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和铁砧小心翼翼地踏入其中。

　　根据渡鸦的指示，他们需要找到核心协议区的离线存储单元，并尝试读取或复制最底层的原始协议数据。

　　服务器阵列如同迷宫般庞大。他们凭借着渡鸦提供的残缺布局图，艰难地寻找着目标区域。

　　终于，在一片标识着【协议基石-归档区】的机柜前，他们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里！”林风看着机柜上一个古老的、刻着双螺旋缠绕星辰图案的徽记，心脏狂跳。这个徽记，与他纳米枪上的图标有微弱的相似之处！

　　机柜需要特定的物理密钥才能开启。他们没有密钥。

　　“强行破解！”林风对铁砧说道。

　　铁砧举起激光钻头，对准机柜的锁具区域，启动了最大功率持续切割！炽热的光束熔烧着厚重的合金，发出刺耳的声音和刺鼻的烟雾。进度缓慢。

　　突然！整个备份库内的灯光猛地闪烁了一下！所有服务器运行的嗡鸣声瞬间提高了一个音调！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物理入侵！协议基石区域！】

　　【防御协议‘守护者’启动！清除程序激活！】

　　一个冰冷、古老、却更加无情的电子合成音在库内响起！不同于龙脉主系统的声音，这个声音更加原始，更加…冷酷！

　　“不好！触发了独立防御系统！”林风大惊！

　　咻！咻！咻！数道隐藏在机柜之间的自动激光炮台瞬间弹出，炽热的光束如同死亡之网般向他们覆盖而来！

　　“找掩护！”铁砧怒吼一声，一把将林风推开，同时用激光钻头对准一个炮台猛烈射击！轰！一声爆炸，一个炮台被摧毁，但更多的炮台正在激活！

　　林风狼狈地滚到一个服务器机柜后面，激光束擦着他的头盔飞过，留下焦黑的痕迹！

　　“必须拿到数据！”林风咬着牙，冒着枪林弹雨，连滚带爬地接近目标机柜。铁砧则在后面疯狂射击，吸引火力，为他争取时间！

　　终于靠近机柜！锁具已经被熔穿大半！林风用尽力气，猛地撬开了柜门！

　　柜内，不是预想中的硬盘阵列，而是一个…更加古老的、仿佛水晶打造的、正在缓缓旋转的复杂几何体！它散发着柔和却强大的能量波动，表面流动着无法理解的数据光流！

　　这就是原始协议存储体？！

　　林风来不及细想，拿出渡鸦给的、经过特殊改装的便携式数据提取器，尝试接入几何体的接口。

　　【拒绝访问！最高权限锁定！】

　　冰冷的提示音再次响起！与此同时，防御系统的攻击更加猛烈！铁砧的激光钻头能量即将耗尽！周维清在上面焦急地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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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办？！怎么办？！

　　绝望之际，林风猛地想起了什么！他掏出那支一直随身携带、能源耗尽、屏幕黯淡的纳米枪！记得刚进入龙脉接受审查时被告知它的底层协议与龙脉有同源性！

　　死马当活马医！他猛地将纳米枪的接口，狠狠怼向了水晶几何体的一个备用物理接口！

　　就在接触的瞬间！纳米枪彻底黯淡的屏幕，猛地亮起了一丝微弱的、奇异的蓝光！枪身微微震动起来！

　　【检测到同源协议信号…优先级验证中…】

　　【验证通过…临时访问权限授予…】

　　成功了？！！

　　数据提取器的屏幕瞬间亮起，海量的、无法理解的原始代码流如同瀑布般疯狂涌入！

　　“拿到了！撤！”林风对着通讯器狂吼！他猛地拔出提取器和纳米枪，转身就跑！

　　铁砧扔出最后一枚特制烟雾弹，浓烟瞬间弥漫并夹杂着干扰电弧，暂时遮蔽了防御系统的视线！两人趁着烟雾，拼命冲向出口！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备份库大门的瞬间——那个冰冷的防御系统声音再次响起，却带着一丝…诡异的、仿佛程序错乱般的扭曲：

　　【…协议冲突…检测到…异常数据流…】

　　【…最高指令…覆写…】

　　【…清除…所有…知情人…】

　　轰隆！！！整个地下空腔猛然剧烈震动起来！不是爆炸，而是更深处传来的、仿佛地壳移动般的恐怖轰鸣！头顶开始掉落巨大的岩石碎块！

　　“不好！它启动了自毁程序！要塌陷了！”渡鸦在上方惊恐地大喊，“快上来！”

　　林风和铁砧拼尽力气爬上竖井！

　　“走！快走！”渡鸦拉着周维清，指向另一条紧急逃生通道！

　　四人沿着剧烈震动的通道亡命狂奔！身后是不断坍塌的岩石和金属结构！整个龙脉备份库正在自我毁灭！

　　他们刚刚触及了最核心的秘密，也引来了最彻底的毁灭！

　　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冲出了坍塌区域，回到了相对稳定的旧管道网络。四人瘫倒在地，剧烈喘息，浑身尘土，惊魂未定。

　　林风紧紧攥着那枚滚烫的数据提取器，里面装着可能颠覆一切的原始协议。

　　也引来了灭顶之灾。

　　蜂巢，被彻底激怒了。

　　真正的追杀，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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