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母亲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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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粒子打在洞口的藤蔓上,发出“簌簌”的轻响,像谁在外面撒着一把细盐。王卫国坐在火堆旁,手里攥着一截木炭,在地上反复写着两个字——“平房”。这两个字被火光照得忽明忽暗,笔画边缘被他蹭得模糊,又被重新描粗,像两道刻在心上的伤疤。

  “还在想?”王破军抱着一捆干柴走进来,军靴上的积雪在地上融化成一小滩水。他把柴扔进火堆,火星“噼啪”溅起,照亮了王卫国通红的眼眶。

  王卫国点点头,把木炭扔在地上,指尖还在微微发颤。昨天从俘虏袖口找到的布条上,“哈尔滨市平房区”这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在他脑子里烫了一整天。他逼着自己回忆强子记忆里的每个细节:母亲被抓走那天的卡车编号、日军士兵的袖章、甚至是卡车排气管冒出的黑烟颜色……这些碎片在“空冥”状态下被无限放大,最后都指向一个让他浑身发冷的结论。

  “俺娘……肯定在那儿。”他的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带着冰碴子,“那辆卡车,往东北开的,跟布条上的地址方向对得上。”

  王破军往火堆里添了根柴,没说话。他知道这孩子不是在瞎猜。自从黑风口战斗结束后,王卫国就像变了个人,白天练枪、修地道,晚上就抱着从俘虏身上搜出的那本日语小册子啃,有时候能对着一页纸看半夜,炭火盆里的火灭了都不知道。

  “这册子……你看得懂?”王破军捡起地上的日语小册子,封面已经被翻得卷了边,上面还沾着些黑手印,想必是王卫国用木炭做的标记。

  “一半猜,一半蒙。”王卫国抓过册子,指着其中一页,“这上面画着个针管,旁边写着‘冻伤实验’,跟王叔你说的对上了。”他的指尖在“冻伤”两个字上用力戳了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俺娘冬天总说手脚怕冷,要是……要是被他们拿去做这个实验……”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火堆里的柴发出一声脆响,裂开一道缝,火星窜得老高,映得他脸上一片通红,分不清是火光还是泪水。

  王破军拍了拍他的后背,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军装传过来,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别自己吓自己。”他的声音很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娘是个聪明女人,从你能在日军‘扫荡’中活下来就看得出来——她肯定有办法保护自己。”

  这话像一杯温水,慢慢淌过王卫国冰凉的心底。他想起母亲总爱在灯下缝补衣服,手指翻飞间,能把破得不像样的补丁缝得整整齐齐;想起她在日军第一次“清剿”时,把他藏进地窖,自己却敢拿着擀面杖跟伪军周旋……这样的女人,怎么会轻易被打垮?

  “可……731……”孙大牛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他的腿伤还没好利索,正靠在草堆上擦枪,听到他们的对话,忍不住插了一句,“赵叔说,进了那儿的人,就没见出来过……”

  “没见出来,不代表不在了。”王破军打断他,眼神扫过两人,“当年义和团被洋枪队围在教堂里,外面都说全死了,结果呢?有十几个弟兄从下水道爬了出来,后来还参加了平型关战斗。”他拿起那本日语小册子,指着上面的地图,“凡事都有活路,就看找不找得到。”

  王卫国的心一动。他想起《玄真子兵要》里的话:“围师必阙,穷寇勿追——再严密的牢笼,也得留条透气的缝。”731部队再隐秘,总得有物资运输、人员调动吧?只要有流动,就会有痕迹,就有机会。

  “俺想学日语。”他突然抬头,眼神亮得惊人,像黑夜里突然燃起的火把,“俺想知道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实验,想知道怎么才能进去,怎么才能……把人救出来。”

  王破军看着他,看了很久,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几本线装书,封面上写着“日语入门”。“这是俺从道观带出来的,以前师父跟一个日本僧人学过几句,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他把书递给王卫国,“慢慢学,别急。饭要一口一口吃,仗要一场一场打,救你娘,也得一步一步来。”

  王卫国接过书,纸页泛黄发脆,显然有些年头了。他翻开第一页,上面有玄真子用毛笔写的批注:“语言者,器也。可通意,亦可藏锋。”这几行字,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他心里的迷雾——学习日语,不只是为了破译情报,更是为了找到那把能打开牢笼的钥匙。

  接下来的日子,王卫国成了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白天他跟着队伍训练、执行任务,晚上就抱着日语书和那本俘虏手册啃。他的“空冥”天赋在学习时展现出惊人的威力——原本需要三天才能记住的五十音图,他用“心斋”状态集中精神,半天就背得滚瓜烂熟;那些拗口的语法规则,在他脑子里仿佛变成了战场上的阵型,很快就能理清楚脉络。

  可情绪总是在不经意间扰乱他的节奏。有时候看到“实验”“冻伤”这类词汇,强子记忆里母亲的笑脸就会突然冒出来,和小册子上的插图重叠在一起,让他胸口发闷,根本看不进去。

  “又乱了?”王破军端着一碗热粥走进来,看见他把书扔在地上,眉头拧成了疙瘩。

  王卫国没说话,抓起地上的木炭,在火堆旁的空地上画了个简易的地图——左边是晋察冀根据地,右边是哈尔滨平房区,中间画着一条弯弯曲曲的线,代表日军的运输路线。“俺想过了,要去平房区,得先搞清楚他们的运输规律。”他指着路线中间的一个点,“这里是锦州,鬼子的重要中转站,肯定有 731的物资车经过。”

  王破军喝了口粥,没否定他的想法:“想法不错,但你忘了最关键的——咱现在连黑风口都出不去,怎么去锦州?”他把粥碗递给王卫国,“先把眼前的仗打好,保住根据地,才有机会往外走。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王卫国接过粥碗,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知道王破军说得对,可一想到母亲可能正在遭受的苦难,他就觉得每多等一天,都是一种煎熬。

  这天下午,赵老栓带着一个陌生人走进了山洞。那人穿着件破烂的皮袄,脸上全是风霜,手里拄着根磨得发亮的拐杖,拐杖头被他攥得包浆温润。

  “这是老马,从东北逃过来的,以前在铁路上干活。”赵老栓往火堆里添了根柴,“他知道鬼子的运输线。”

  老马抬起头,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声音沙哑得像破旧的风箱:“俺在锦州车站干过三年,见过那种拉‘特别货物’的车——闷罐车厢,窗户钉死,门口站着戴白手套的兵,比押送军火的还严。”

  “特别货物?”王卫国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不知道是啥,反正不是军火,也不是粮食。”老马往火堆里凑了凑,双手冻得发僵,“有次俺偷偷扒着车厢缝看了一眼,里面黑乎乎的,好像有……人?”他摇了摇头,“不敢确定,就看了一眼,差点被打死。”

  王卫国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闷罐车厢、戴白手套的兵、拉“人”……这些细节和他推断的完全吻合!他的“空冥”天赋在瞬间激活,老马描述的画面在他脑子里变得异常清晰——他甚至能“听”到闷罐车厢里传来的微弱咳嗽声,能“闻”到车厢里弥漫的消毒水味。

  “那些车……往哪开?”他的声音发颤,紧紧盯着老马。

  “哈尔滨方向。”老马肯定地说,“每次都是深夜发车,走的是专用铁轨,连调度室的人都不知道具体去向。”

  山洞里一片沉默,只有火堆“噼啪”的燃烧声。王卫国低头看着手里的日语小册子,突然觉得那些弯弯曲曲的文字,变成了一条条冰冷的铁轨,延伸向那个吞噬了无数生命的魔窟。

  “俺娘……肯定就在那里面。”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俺一定要找到她。”

  王破军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那本《玄真子兵要》,翻到“知己知彼”那一页,用手指在上面重重敲了敲。

  王卫国明白他的意思。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要想找到母亲,要想揭露 731的罪行,光有勇气不够,还得有智慧,有耐心,有周密的计划。

  那天晚上,王卫国把老马描述的运输路线,连同从日语小册子上破译的零星信息,一起画在了一张羊皮纸上。他在平房区的位置画了个大大的问号,旁边写着两个字——“娘”。

  雪还在下,洞口的藤蔓上积了厚厚的一层,像一条白色的毯子。王卫国坐在火堆旁,借着微弱的火光,一字一句地啃着日语书。他的眼神平静而坚定,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焦躁。

  他知道,前路还很长,困难还很多,但他已经找到了方向。就像这黑夜里的火堆,哪怕只有一点火星,也能照亮前行的路。

  母亲,等着我。他在心里默念。

  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揭开那层罪恶的面纱,把你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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