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叶尘的归来（二）

　　夜色深沉，城市喧嚣的声浪逐渐平息，化作一片模糊的背景音。那间曾承载过短暂温馨与漫长冰冷的高级公寓，此刻寂静无声，只有玄关处一盏感应灯，因来人的步入而悄然亮起，投下一圈孤零零的光晕。

　　叶尘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身上依旧穿着那身不起眼的旧衣，风尘仆仆，带着一身夜露的微凉。他没有开大灯，就着玄关微弱的光线，脱下鞋子，动作轻缓，仿佛怕惊扰了这片凝固的寂静。

　　他没有如往常发生争执后那般，径直走向客房，将自己封闭在那个临时的避风港里。而是脚步顿了顿，随即转向了客厅。

　　客厅里一片黑暗，只有窗外远处大厦的霓虹灯光，透过落地窗的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斑驳陆离、缓慢移动的光影。家具的轮廓在昏暗中显得模糊而沉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久未有人气的、清冷的味道。

　　叶尘走到沙发旁，却没有立刻坐下。他的目光在黑暗中缓缓扫过这个熟悉的客厅——他们曾一起倚靠在这张沙发上看着无聊的电视节目；她曾在这里为他泡过安神的花茶，灯光下她的侧脸温柔静谧；他们也在这里，经历过最激烈的争吵和最刻骨的冰冷。

　　那些记忆的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带着温暖的假象，也带着尖锐的疼痛。

　　他最终还是在沙发中间的位置坐了下来，身体微微陷入柔软的靠垫。他没有靠后，背脊依旧挺直，双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是一个既不放松、也不紧绷的姿态，仿佛只是旅途劳顿后，一个短暂的歇脚。

　　清理王家的威胁，对他而言，并非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情。那更像是一场必须完成的、肮脏的清扫工作。运用智谋，借助武力，甚至利用了那些市井的力量，将潜在的危机连根拔起，让王世坚自食恶果，让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看清代价。

　　他做到了。用他自己的方式，没有依靠师门，没有回头求助任何人。

　　过程算无遗策，结果干脆利落。

　　可当一切尘埃落定，驱散了外部的豺狼虎豹，他站在这片由他亲手肃清的战场上，内心却并没有感受到预期的平静与释然，反而被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和空茫所笼罩。

　　外界的风暴平息了，可他内心的风暴，却才刚刚开始回响。

　　他坐在这里，坐在这间充满了他们共同回忆，却也烙印着最深裂痕的公寓客厅里。这里不再是那个可以让他安心栖息的“家”，但也不是一个可以轻易转身离开的“客栈”。

　　他像是在等待什么。

　　等待那个女主人归来，进行一次迟来的、或许也是最后的对话？

　　还是等待着自己内心，在经过这一切之后，最终做出那个关于去留的决定？

　　他不知道。

　　他只是觉得，需要在这里坐一会儿。在这个他们关系开始，也可能即将结束的地方。仿佛一种仪式，告别过去，或者……寻找一个重新开始的微乎其微的可能。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她常用的那款冷冽香水的味道，很淡，若有若无，却像一根细小的针，刺探着他坚冰般的心房。

　　他没有开灯，任由自己沉浸在客厅的黑暗与寂静里，任由窗外变幻的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他的面容在斑驳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疲惫清晰可见，但那紧抿的唇线和低垂的眼睫下，隐藏着的，是无人能窥见的汹涌波涛。

　　清理了外部的威胁，他回到了这个矛盾的起点。

　　坐在这里，既是终点前的徘徊，也是起点前的沉思。

　　未来如同窗外的夜色，浓重而未卜。

　　而他，正在这片熟悉的黑暗里，独自面对着自己最终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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