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尴尬的同桌

　　晨光熹微，透过餐厅的落地窗，在光洁的木质餐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食物淡淡的香气，却驱不散那份几乎凝结成实质的沉默与生疏。

　　这是自那夜漫长而艰难的交谈，关系进入所谓“新阶段”后，两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坐在一起吃早餐。

　　傅雨霏坐在餐桌一端，脊背习惯性地挺直，握着银勺的手指却微微收紧，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她小口喝着面前的牛奶，目光低垂，专注于餐盘里的煎蛋，仿佛那是此刻世界上唯一值得关注的事物。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对面叶尘的存在，那份安静的存在感本身，就足以让周围的空气变得稀薄。

　　叶尘坐在她对面，同样沉默。他面前是一碗清粥，几样清淡小菜，与他往日并无不同。他吃得慢条斯理，动作间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规律性，眼神平静无波，让人窥探不出丝毫情绪。

　　没有眼神交流，没有言语沟通。只有餐具偶尔碰撞发出的细微声响，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鸟鸣，反衬得餐厅里的寂静愈发沉重。

　　这并非冷战时期那种带着尖锐对抗的冰冷，而是一种……不知该如何自处的、弥漫着淡淡尴尬的生疏。他们不再是亲密无间的夫妻，也还未找到作为“合作伙伴”在私人空间里相处的自然模式。每一次呼吸，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似乎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不确定。

　　傅雨霏的牛奶喝完了，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放在叶尘手边不远处的粥煲，里面是温热的、她平时喜欢喝的薏米莲子粥。她想自己起身去盛，却又觉得这个简单的动作在此刻似乎会打破某种脆弱的平衡，显得过于刻意或……亲近。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一直沉默用餐的叶尘，动作顿了顿。

　　他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只是极其自然地，伸出了手，拿起了她面前的空碗。然后，他拿起粥勺，从粥煲里盛了适中份量的粥，动作平稳，没有一滴洒落。做完这一切，他将那碗冒着微微热气的粥，轻轻推回到了傅雨霏的面前。

　　整个过程中，他的目光始终没有与她对上，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无需思考的、再普通不过的动作。

　　傅雨霏愣住了。

　　她看着面前那碗突然出现的、温度恰好的粥，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一股酸涩的热流猛地涌上鼻腔和眼眶。

　　这个举动，太小了。小到在日常生活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可在此刻，在这片充满了试探、尴尬和未愈合伤口的空间里，这个小小的、沉默的举动，却像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瞬间穿透了所有刻意维持的距离和生疏。

　　他没有说话，没有看她，却注意到了她的需要。

　　他没有刻意讨好，没有言语表示，却用行动传递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残存的……或者说，正在试图重新建立的关系。

　　这无关原谅，也并非承诺。

　　它更像是一种本能，一种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深思的、源于过往共同生活所留下的习惯性印记。又或者，是他那紧闭心门之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必察觉的、极其微弱的松动。

　　傅雨霏迅速低下头，用力眨了几下眼睛，将那股汹涌而来的泪意强行逼退。她不能哭，至少不能在这个时候。她怕任何过激的情绪反应，都会吓退这来之不易的、如同初生嫩芽般脆弱的信号。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送入嘴里。温热的、带着薏米和莲子清香的粥滑过喉咙，却仿佛带着千斤重量，沉甸甸地落入了她的心底。

　　餐桌上的气氛，似乎因为这个微不足道的插曲，发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改变。那份令人窒息的尴尬依然存在，但在其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融化，重新连接。

　　他们依旧沉默地吃着早餐，依旧没有眼神交流。

　　但傅雨霏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这尴尬的同桌，因为这碗沉默的粥，终于不再是完全的冰点。希望的幼苗，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又悄悄地，向上生长了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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