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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浪里走(厦门寻机逢困厄 审讯遇故解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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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春末的厦门早没了料峭寒气,海风裹着咸湿的暖意扑在脸上时,我正跟着毛毛大姐挤在轮渡的人潮里。帆布包被叠得整齐的进货清单硌得发沉,手里攥着的纸条上,“进口家电行情”五个字被手心的汗濡得发皱——这趟来厦门,明着是给服装店补夏末的货,暗里却揣着比帆布包更重的心思:摸一摸进口家电的进货渠道。

  此前常跟毛毛去她闺蜜慧娟家,慧娟丈夫是五金公司的采购员,每次坐在他家真皮沙发上,总见他晃着搪瓷杯,杯沿沾着圈茶渍,慢悠悠说:“现在日产家电俏得很,谁家结婚不盼着台松下彩电?”这话像颗种子,在我心里发了芽。服装生意做了七年,从夜市地摊熬到三家门店,如今又缩成只剩一家,近来更是难——春装压了半仓库,夏装走量不赚钱,只有节假日能喘口气。若是能搭上进口家电的车,或许能有条新活路。

  “前面就是中山路的电器批发街,你在丽珠姐店里等我。”毛毛大姐帮我理了理衣领,我独自往骑楼深处走。街边挂着的“日产彩电”广告牌在阳光下晃眼,心里像揣了只鼓,敲得慌。慧娟丈夫说他们公司从上海进货,可我知道,厦门才是进口货的第一站,这里的渠道该更直接。

  可这“直接”的活路,刚踩进去就碰了壁。

  中山路的电器批发商都藏在老骑楼的阴影里,昏暗的店面堆着纸箱,“日立”“东芝”的logo在昏暗中泛着冷光。第一家老板叼着烟,烟蒂快烧到手指,听完我的来意,从抽屉里摸出张泛黄的报价单:“14寸彩电每台850,冰箱1200,录音机差些的几十,好的几百,微波炉800起。”我指着单子最下方,声音发紧:“能开正规发票吗?做账要用。”老板“嗤”地笑了,烟圈吐在我脸上:“做这行要什么发票?要发票就加三成,你干不干?”

  接连走了四家,说辞如出一辙——要么没发票,要么加钱开票,账面上根本没法平。我捏着皱巴巴的报价单,指节都捏得发白,站在骑楼的廊柱下,海风裹着热浪吹过来,后背却凉得发僵。这时口袋里的传呼机“滴滴”响了,是丽珠的留言:“完事了来我店里,带了潮汕牛肉丸。”

  丽珠的店还在轮渡旁,早不卖电子表了,货架上摆着吹风机、电动剃须刀,还有巴掌大的小电视机,都是些轻便的小家电。玻璃柜里压着张照片,是她儿子,眉眼俊朗,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她给我盛了碗牛肉丸汤,热气氤氲里,我把考察家电的事说了,末了问:“丽珠姐,潮勇哥在上海中央商场卖家电,发票和工商税务是怎么弄的?”

  她舀丸子的手顿了顿,抬眼瞧我,眼神里带着点诧异:“怎么,你也想往家电这行钻?”

  “就是想想,”我搅着汤里的葱花,“毛毛闺蜜的丈夫说这行能赚钱,可我跑了几家,都没正规发票。”

  丽珠放下勺子,指尖敲了敲桌面,发出轻响:“这行不是服装的路子。服装投十万二十万就能转,家电至少得五十万起步——进货、囤货、租仓库,哪样不要钱?”她看着我发怔的样子,又补了句,语气软下来:“不过你要是真打算做,我能帮你凑点。你这弟弟做事稳,我信你。”

  暖意顺着心口往上涌,可转瞬就被现实压下去。我握着汤碗的手指不自觉收紧,碗沿硌得掌心发疼:“丽珠姐,钱的事我能想办法,就是工商税务这块,我心里没底。潮勇哥到底是怎么弄的?”

  她皱着眉想了会儿,才慢慢说:“他在上海包的是商场柜台,工商税务全归商场管,听说承包费里就含了这些。具体操作他没细说,只跟我提过一句,要是让批发商开增值税发票,那点利润全得贴进去——家电利润薄得很,不像服装,一件能翻一倍两倍。”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她发梢上,泛着点金光。她又说:“不过话说回来,现在国产电器确实不行,五年十年都赶不上日产的。这行有前途,但门槛高,不是谁都能踏进来的。”

  “可没发票……万一被查了怎么办?”我追问,声音压得低。

  丽珠姐的脸色沉了沉,凑近了些,声音也轻了:“你得想清楚,这货说白了就是走私的。一旦被工商查实,不是罚点钱的事——货要没收,罚款能让你倾家荡产,搞不好还要坐牢。你回去得好好问当地政策,别脑子一热就往里跳。”

  从厦门回来的火车上,我望着窗外倒退的稻田,心里像灌了铅。丽珠姐的话在耳边绕,批发商的嘴脸也挥之不去。到家第二天,我揣了条烟,去找工商局的老相识。他坐在办公桌后,翻着我递过去的报价单,眉头越皱越紧:“你想做这个?先把营业执照改了,经营范围没家电,卖就是违规。还有发票,必须得有——要是顾客投诉到消协,我们第一件事就是查货的来源,没发票怎么查?你总不能说货是天上掉下来的吧?”

  我又找税务局的朋友,他听完我的疑问,摆了摆手,语气无奈:“定额税?那是给摆地摊的小商小贩的。家电行业资金量大,哪有定额税的说法?现在政策刚松动,我们也是摸着石头过河。你要是想少开点发票做账,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是灰色地带。万一政策变了,我帮不了你——到时候不是帮朋友,是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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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服装做得好好的,别瞎折腾。这行风险太大,不值得。”

  从税务局出来,我沿着街边慢慢走。风卷着落叶,绕着我的影子打转,突然觉得累。家电生意像块看着甜的蛋糕,咬下去全是刺;服装生意又越来越难,节假日忙得脚不沾地,平时连房租都快赚不回来。站在自己的服装店门口,看着店员阿芳踮着脚整理货架,心里冒出个念头:把最后这家店也盘出去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没几天,麻烦就找上门了。

  那天上午,店里正忙着给老顾客打包夏装,玻璃门被推开,两个穿中山装的男人走了进来,神情严肃得让人发慌。“是木子吗?”为首的男人亮出证件,红章在阳光下刺眼,“检察院的,请你配合调查,跟我们走一趟。”

  我手里的包装袋“啪”地掉在地上,夏装撒了一地。阿芳和另一个店员都僵住了,大气不敢喘。我愣了愣,声音发颤:“同志,我就是个开服装店的,归工商局管,怎么劳烦检察院的同志了?”

  “不是管你,是了解点情况。”男人的语气没松,“走吧,别让我们为难。”

  我攥了攥手心,汗湿了掌心,摸起椅背上的外套,对阿芳说:“看好店,我去去就回。”走出店门时,街上的行人都往这边看,阳光刺得眼睛疼,浑身却冷得像掉在冰水里。

  检察院的审讯室很小,墙刷得雪白,一张铁桌子,两把木椅。我坐在椅子上,手心里全是汗——这是我第二次被审讯,上一次还是十几岁,偷偷穿叔叔的军装拍照,被当成“可疑人员”盘问。可这次,我连自己犯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姓名?”

  “木子金冈。”

  “年龄?”

  “二十九。”

  “家庭成员?”

  “爸妈,三个姐弟,还有妻子和儿子。”

  审讯员低头记着,笔尖在纸上划过,突然抬头盯着我,目光像钉子:“你是不是给过豪经理五千元?什么情况下给的?被迫的?被要挟的?还是自愿行贿?要是被迫的,跟你没关系,老实说。”

  我心里“咯噔”一下——豪经理,是之前转让我大店铺的经理。去年我调换店铺时,他还特意给了我一间免费店铺做补偿。我只请他在巷口小饭店吃过饭,塞了条烟,也就做了个顺水人情的手势,没人知道内情。肯定是有人跟他过不去,把我也扯进来了。豪哥平时待我不薄,上次店里被老员工找茬,还是他出面调解的。我要是认了,不仅害了他,以后在这条街上也没法混了。况且他们这么问,明显没证据,就是想套我的话。

  我定了定神,扯出个笑:“同志,我没给过豪经理钱。就请他在巷口小饭店吃了顿午饭,送了条烟,当时还有以前的原承包人在场。饭桌上就把转店的事敲定了,都是按规矩来的,没必要送钱。你们不信,可以去问前承包人和饭店老板,我要是说假话,甘愿受罚。”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他们换了三个人问话,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我咬死了没松口,后来实在烦了,干脆闭了嘴,靠在椅背上。肚子饿得咕咕叫,窗外的天渐渐黑了,审讯室的灯亮得刺眼,照得眼睛发疼,连太阳穴都突突跳。

  就在我快撑不住,想拍桌子发脾气时,门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民警走进来,拿起我的档案翻了翻,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哟,这不是铁头兄的儿子?”

  我愣了愣,身子往前探了探:“您认识我爸?”

  “怎么不认识?”老民警把档案放在桌上,语气里带着感慨,“二十年前,你爸为了护着老县长,不肯松口,跟我在这儿耗了三天三夜,后来倒成了朋友。你们父子俩一个德性,都是硬骨头,不愿出卖朋友。”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行了,回去吧。不过今天的事,别跟外面说,签个保密协议就行。”

  我拿起笔,飞快地签上名字,起身时腿都麻了。走到门口,我回头瞪了他一眼,语气带着点委屈:“你们也太不像话了,审了一下午,连口饭都不给吃。”说完,“砰”地一声摔门而出。

  夜色里,风带着点热气吹过来,我摸出口袋里的传呼机,屏幕亮着,三条未读留言都是毛毛发的:“木子,你去哪了?”“阿芳说你被检察院的人带走了,我很担心。”“看到留言给我回电话。”

  眼眶突然热了,攥着传呼机往巷口的电话亭跑,脚步都有些发飘。夜风里,我仿佛已经听见毛毛在电话那头焦急的声音,心里攒了一下午的委屈和疲惫,瞬间被这几句留言揉成了柔软的牵挂——不管生意多难,不管前路多险,只要有她在,就还有力气走下去。

  (感怀)

  鹭岛寻机遇棘荆,

  公堂叩问意难平。

  故交念旧援因父,

  传呼暖语慰途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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