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凿井惊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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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过后的京城,晨光惨白如纸,铺在午门外的青石阶上。

  风未止,残云低垂,仿佛天地也在屏息等待一场风暴的降临。

  沈知微立于百官之前,一袭素袍未染尘埃,却重如千钧。

  她身后,三名宫婢伏地而跪,面色青灰,唇色发紫,手腕脉位浮滑急促——那是铅毒蚀心的最后征兆。

  她们曾是东宫旧人,如今成了活生生的证物,用残存的生命为真相作祭。

  她手中紧握的,并非刀剑,而是一卷泛黄羊皮图——《枯井毒流图》。

  红线纵横,标注着地下暗渠的每一道转折、每一次改道;墨点密集,标记着二十年来后宫皇子夭折的时间与地点。

  图成之日,便是天网裂隙之时。

  “臣妇沈氏,奉医监执尺者,叩请陛下开查东宫古井,清源正本,安宫闱之命。”她的声音不高,却穿透层层仪仗,直抵宫门深处。

  百官哗然。

  礼部尚书杨缙踏出班列,蟒袍翻动,怒目如炬:“一介贱役,挟病妇以胁君父,竟敢擅闯禁门?来人!驱逐出宫!”

  羽林军甲胄铿锵,长戟齐举,寒光映日。

  可就在此刻,沈知微缓缓取出听诊器,将血晶嵌入其核心,轻轻置于最下一级石阶。

  刹那间,幽蓝光芒自晶中升起,悬浮半空,投影展开——

  三条起伏剧烈的曲线跃然浮现,红线代表血液中铅浓度,随时间推移不断攀升;另一侧,则是东宫历年皇子出生与夭亡记录的统计图表。

  两条线几乎完全重合,误差不足半载。

  “这……这不是病……”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太医踉跄上前,手指颤抖指着那图,“这是……代代相承的毒啊……”

  死寂。

  连风都凝住了。

  谁都知道,东宫乃储君居所,历代太子皆由此诞生。

  可也正因如此,这里的孩子,一个接一个,在三岁前悄无声息地死去,太医只说是“胎怯”、“冲煞”,宗室归咎于风水不利。

  可如今,竟有一幅图,一条线,将这些死亡串联成一场绵延三十年的谋杀!

  杨缙脸色铁青,厉喝:“妖术惑众!此等光影幻象,岂能为凭?”

  “不是幻象。”沈知微终于抬头,目光如刃,直刺宫墙之内,“是证据。你们看不见的毒,我看得见;你们当作天命的死,我知道是人为。”

  她话音未落,谢玄仍伫立城楼高阁,黑袍不动如山。

  他未曾下令,却早已布局。

  铁喉率十二黑骑,伪装成工部修漏队,手持太后密令,悄然潜入东宫禁地。

  他们避开关防耳目,循着沈知微所绘的地脉逆推图,一路掘进至井道第四层。

  那里,原本应有活水涌出,却被人以石灰水泥彻底封死。

  凿开刹那,腐臭扑面。

  砖石之后,赫然露出一块斑驳界碑,上刻“宗人府辖界”,字迹虽蚀,金纹犹存。

  更令人胆寒的是,角落坩埚残片散落,内壁乌黑发亮——正是炼制铅霜的器具。

  再往深处挖,泥土松动,一具孩童骸骨缓缓显露。

  小小身躯蜷缩如胎,颈间玉牌未朽,阴刻四字:永安王次子。

  三十年前,这位庶出皇子尚未足月便报“胎亡”,连尸首都未允葬入皇陵。

  如今,却在这毒水源头的夹层中被发现,肋骨断裂两处,颅骨厚积铅尘,厚度达三厘——生前长期饮毒,死后还被砌入墙中,永镇水脉!

  铁喉默然良久,终以油布裹尸,负于背上。

  他原是杀人如麻的厂卫总管,此刻脚步却沉得像背负整座王朝的罪孽。

  “这是你的‘药引’。”当夜,他将骸骨交至沈知微手中,声音低哑。

  她无言,只以银针轻刮颅骨碎屑,放入陶皿,滴入自制试剂。

  片刻后,液体泛起诡异绿光——确为重金属慢性沉积无疑。

  翌日清晨,午门再开。

  沈知微命小德子当众宣读《奉医验骨书》,字字如锤:

  “颅骨铅沉积厚达三厘,生前长期饮用毒水;肋骨断裂两处,非自然死亡。结合地脉流向、水质残留、历代病案,可断——东宫井水,三十年来持续投毒,目标直指皇嗣血脉!”

  她猛然抬手,指向巍峨宫门:“诸位大人若不信,可自去井底看个明白——或者,喝一口你们主子喝的水?”

  群臣噤若寒蝉,无人敢应。

  忽有一御史拍案而出,戟指怒斥:“妖妇妄图污蔑皇家血脉,其心可诛!”

  话音未落,东宫方向快马疾驰而来,骑士滚鞍落地,声带哭腔:

  “急报——太子突发抽搐,口吐白沫,双目上翻,太医院……太医院诊断为‘急风症’!”

  万籁俱寂。

  沈知微站在石阶最高处,风吹动她的衣袂,猎猎如旗。

  她缓缓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巧陶罐,罐身刻有细密滤孔,乃是她亲手烧制的净水装置。

  罐中清水晃荡,来自昨夜黑骑秘密提取的东宫井水样本。

  她冷笑一声,指尖轻颤,却不为惧,只为怒。

  阳光刺破云层,照在她手中的试剂瓶上,那一滴无色液体,即将落下——沈知微冷笑一声,指尖轻颤,并非因惧,而是怒极反静的凛然。

  她当着满朝文武之面,将陶罐置于石阶之上,揭开盖口,舀起一勺浑浊井水,缓缓倒入透明琉璃盏中。

  那水色本就泛黄,隐隐有絮状物沉浮,观之便令人作呕。

  她从袖中取出一支细颈试剂瓶,瓶身刻着“铅鉴”二字,乃是以现代化学原理自制而成。

  滴——

  一滴无色液体坠入水中,刹那间,整盏水如被墨汁浸染,由清转浊,由黄变黑,继而泛起细密泡沫,腥腐之气扑鼻而来。

  群臣倒吸一口凉气,退后者数步,连杨缙都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

  “此为‘显毒剂’。”沈知微声音冷如霜刃,“遇铅即变,百试不爽。这口井,三十年来,日日供东宫饮用,太子从小饮到大——你们还敢说是‘急风症’?”

  她猛然抬头,目光如刀,扫过太医院诸人:“胎怯?冲煞?风水不利?可笑!这是慢性中毒,肝肾俱损,髓枯神乱!今日发作,不过是积毒爆发,命悬一线!”

  死寂笼罩午门,唯有风卷残云,掠过青瓦宫墙。

  就在这时,她缓缓转身,望向城楼高阁之上那道漆黑身影。

  谢玄立于檐角,黑袍猎猎,眸光深不见底,仿佛与这阴云压境的天地同频呼吸。

  “现在,轮到你了。”她说。

  话音落,谢玄终于动了。

  他未语,只抬手,腰间短刃出鞘三分,旋即凌空掷下!

  寒光划破长空,直插石阶中央,刀柄犹自震颤嗡鸣,似龙吟低啸。

  “东厂奉旨协查宫禁命案。”他的声音不高,却如雷贯耳,响彻九重宫阙,“即刻封锁东宫,掘井彻查,溯流清源。抗命者——视同谋逆。”

  令出如山崩。

  十二黑骑自暗处疾驰而出,铁蹄踏碎晨雾,甲胄森然,封锁四门。

  铁喉亲自执镐,率众直奔井台。

  百姓闻讯聚于宫外,百官屏息观望,连内廷宦官都不敢阻拦半步——那是东厂的刀,更是皇权默许的锋芒。

  当夜,东宫灯火通明,镐声如鼓,凿穿地脉。

  一层、两层、三层……封石被逐层掀开,每下一寸,皆带出腐臭黑泥与残骨碎片。

  至第四层,地下水骤然喷涌,腥臭扑面,水面浮起数十片碎陶、断齿、甚至一截缠着发丝的指骨。

  沈知微亲临井口,双手紧握听诊器,血晶嵌入核心,贴于湿滑井壁。

  刹那——

  蓝光炸裂!

  幽芒冲天而起,竟在半空中自动拼接成一幅流动碑文:一个个名字浮现,生辰、死期、症状、母亲位分……整整三十七名皇嗣,皆夭折于三岁之前,死亡时间与铅毒峰值完全吻合!

  “永安王次子、怀恩公子、端懿公主、恭恪世孙……”她低声念出,声音沙哑如泣,“你们不是早夭,是被谋杀。”

  忽然,血晶剧烈震颤,光芒扭曲,竟凝成四字——

  “龙……脉……将……断。”

  沈知微瞳孔骤缩,心头如遭重击。

  她猛地攥紧听诊器,指节发白。

  不是警告,是预警——太子的脏器正在衰竭,毒素已入脑髓,命不过旦夕!

  远处钟鼓楼传来更漏声,三更将尽,风雨欲来。

  她抬头望向紫宸殿方向,那里依旧灯火昏沉,仿佛对这场惊天真相毫无所觉。

  可她知道——

  真正的风暴,还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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