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魔踪隐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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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沙坳的血,似乎永远也流不尽。白日里滚烫的沙砾吸饱了暗红的液体,又在夜晚的寒风中凝成铁锈般的硬壳,层层叠叠,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海陆川军的营盘,如同生长在这片死亡荒漠中的一株顽强的毒蕈,在血与火的反复浇灌下,愈发狰狞、坚韧。

  沙蜥兽潮的“欢迎宴”和楚军夜袭的“厚礼”,如同两柄沉重的铁锤,将这支初来乍到的“娃娃军”狠狠砸进了象州前线这口沸腾的熔炉。初时的惊惶、恐惧、愤怒,在一次次惨烈的搏杀中,被反复淬炼、捶打,渐渐沉淀成一种近乎麻木的凶狠和一种融入骨髓的警惕。

  营盘早已变了模样。原本简陋的寨墙,被巨大的沙蜥骨骼和金甲沙蜥破碎的厚重骨甲层层加固,缝隙间填充着粘稠的沙蜥胶质和酸液混合的“泥浆”,凝固后坚硬如铁,还带着刺鼻的腐蚀性气味。营内,兽皮帐篷被坚韧的沙蜥皮替换,营区划分更加清晰,防御工事错落有致。空气中永远弥漫着血腥、硝烟、汗臭、药草和烤肉的混合气息——沙蜥肉,虽腥臊难咽,却成了这支被隔绝在荒漠中的孤军最重要的补给。

  战斗成了常态。

  沙蜥的袭击如同荒漠的呼吸,毫无规律。有时是三五成群、神出鬼没的骚扰,专挑落单的哨兵或巡逻队下手;有时是铺天盖地的兽潮,带着不死不休的疯狂,冲击着营寨。每一次,都伴随着利爪撕开皮甲、利齿咬断骨骼的恐怖声响,以及士卒们野兽般的嘶吼和濒死的哀嚎。

  楚军的袭扰则如同附骨之疽。他们不再尝试大规模的强攻,而是化整为零,如同最狡诈的沙漠鬣狗,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在深夜、在风沙最大的黎明,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发起突袭。强弩、毒箭、陷阱、小股精锐的渗透斩首……无所不用其极。每一次交锋,都短暂、凶狠、致命。

  林自强的身影,始终在最前线。他的右臂依旧吊着,但左臂却成了战场上最致命的武器。雷音指无声无息,却能在混乱中精准地点杀沙蜥的关节要害或楚军中的玉骨境好手。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内伤未愈,但那双眼睛却愈发沉静,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着每一次生死搏杀的细节。

  石猛成了营中的定海神针。他那柄坑坑洼洼的战锤,不知砸碎了多少沙蜥的头颅和楚军的骨甲。钢骨境小成的修为在血战中愈发凝练,气势如同出鞘的凶刀,光是靠近就能让新兵感到窒息。他身上的伤疤层层叠叠,成了最好的勋章,也成了激励士卒的血色图腾。

  柳文渊则如同一个精密的算盘。他脸色依旧苍白,眼窝深陷,但眼神却更加锐利。他利用沙蜥的酸液调配出更阴毒的陷阱,利用收集的妖兽骨骼和爪牙制作简易的机关,根据每一次战斗的经验调整营防部署。他那双翻动地图、掐算推演的手,成了海陆川军在这片绝地中生存下去的重要依仗。

  在血与火的淬炼下,海陆川军这支仓促拼凑的新军,以惊人的速度褪去稚嫩。残存的新兵眼神中的恐惧被凶狠取代,动作变得迅猛果决;那些投奔而来的玉骨境、铁皮境军官,也在一次次并肩浴血中,真正融入了这支队伍,认可了林自强这位年轻的统帅。虽然伤亡数字触目惊心,但活下来的每一个人,都如同被磨砺过的刀锋,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煞气。

  然而,林自强心中的那根弦,却越绷越紧。不仅仅是因为沙蜥王那始终隐藏在暗处、充满怨毒和忌惮的目光,也不仅仅是因为楚军那层出不穷、花样翻新的袭扰手段。

  一些极其细微、却无法忽视的“异常”,如同毒蛇般悄然爬上他的心头。

  第一次,是在一次击退沙蜥潮后清理战场时。一头体型格外巨大、鳞甲呈现暗金色的沙蜥尸体旁,散落着几枚断裂的、非金非木、刻着诡异螺旋纹路的黑色短钉。那纹路……林自强在剿兽司周衍给他的关于“影爪妖蝠”的情报卷宗上见过类似的图案!当时周衍语焉不详,只说可能与某些古老的御兽邪术有关。

  第二次,是截杀了一支试图偷袭粮道的楚军小队。在领头一名玉骨境楚将的贴身皮甲内衬里,搜出了一枚用油布仔细包裹的、拇指大小的黑色骨哨。骨哨造型奇特,形似某种蜷缩的毒虫,散发着淡淡的、令人心神不宁的阴冷气息。柳文渊仔细辨认后,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低声告诉林自强:“侯爷,此物……像是古籍中记载的‘驭魂哨’,据传是早已灭绝的炼兽宗用来短暂刺激妖兽凶性、甚至进行粗浅控制的邪器!”

  第三次,也是最让林自强心神剧震的一次。石猛在一次追击溃逃楚军时,意外撞破了一小队行踪诡秘、穿着灰色斗篷的人。那些人并非楚军制式打扮,行动间悄无声息,如同鬼魅。石猛暴怒之下狂追,对方丢下几具尸体仓皇遁入荒漠深处。石猛带回来的尸体上,除了楚军制式兵器,赫然还有几枚刻着狰狞兽首、造型扭曲的暗红色令牌!令牌背面,是一个林自强刻骨铭心的印记——缠绕着锁链的滴血兽爪!

  炼兽宗!

  这个如同噩梦般的名字,瞬间在林自强脑海中炸响!红草堡的步步紧逼,野猪渡的伏击,父亲林大山在海陆川的艰难支撑……所有关于这个邪魔宗门的记忆,如同毒藤般疯狂蔓延!

  “炼兽宗……”林自强站在帅帐内,昏暗的牛油灯光下,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面前简陋的木桌上,摆放着那几枚断裂的黑色短钉、那枚阴森的驭魂哨、以及那面滴血兽爪令牌。柳文渊和石猛肃立一旁,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

  “这些杂碎,不是在海陆川蹦跶吗?怎么爪子伸到象州来了?还跟楚狗搅和在一起?”石猛低吼道,巨大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中燃烧着刻骨的仇恨。

  柳文渊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侯爷,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您看这令牌,”他拿起那枚暗红色兽爪令,指尖在滴血的兽爪纹路上划过,“形制、材质、这‘血煞’气息……绝非寻常外门弟子或外围爪牙所能持有!这至少是内门执事一级的信物!还有这驭魂哨,制作极其精良,非大师手笔不能为!绝非临时仿制!”

  他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若属下推测不错,炼兽宗……恐怕早已在楚国完成了某种深层次的布局!甚至……可能已经与楚国朝堂或军方某些势力达成了某种……合作!”

  “合作?”林自强声音冰冷,“驱赶影爪妖蝠截杀我运送伤兵的队伍,利用驭魂哨操控沙蜥群冲击我军营盘,甚至可能……在背后指挥着楚军一次次精准的袭扰!这仅仅是合作?”

  他猛地一掌拍在木桌上!震得那几件“证物”都跳了起来!伤口传来的剧痛让他眉头紧蹙,但眼中的寒芒却更加慑人:“这是渗透!是操控!炼兽宗,这个曾经在整个天玄大陆掀起腥风血雨、威胁人族生存根基的邪魔宗门……它消失的这一百五十年,根本不是消亡!而是潜伏!它在楚国,找到了新的巢穴!它在积蓄力量,它在……等待全面复出的时机!”

  帅帐内一片死寂。只有牛油灯芯燃烧的噼啪声和帐外呜咽的风沙声。

  炼兽宗全面复出!

  这个念头如同万载寒冰,瞬间冻结了三人的血液。这个宗门,以御使、改造、融合妖兽,追求非人力量而臭名昭着!其手段之残忍,行事之诡秘,势力之庞大,曾让整个大陆的宗门和国家都为之色变!它的卷土重来,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象州前线的妖族暴动、楚军异动,背后可能都有一只更庞大、更邪恶的黑手在操控!意味着整个南汉,乃至整个大陆的格局,都将面临一场恐怖的剧变!

  “潘帅……知道吗?”石猛的声音带着一丝干涩。

  林自强缓缓摇头,眼神深邃:“潘帅坐镇中枢,统揽全局,象州局势已是千钧一发。这些蛛丝马迹,太过隐晦,若非我们身处黄沙坳这个风暴眼,又接连遭遇,也难以察觉。贸然上报,无凭无据,徒乱军心,更可能打草惊蛇。”

  他拿起那枚滴血的兽爪令牌,冰冷的触感仿佛带着炼兽宗那深入骨髓的邪恶气息。“炼兽宗在楚国布局已成,其触角已伸入象州战场。他们的目标,绝不仅仅是切断粮道、袭扰后方这么简单。”他抬起头,目光如同穿过帅帐的兽皮顶棚,投向那片被血色战云笼罩的苍穹,“他们要的,是整个象州防线的崩溃!是南汉西北门户的洞开!甚至……是以象州为跳板,将战火与邪术,重新燃遍整个大陆!”

  “那我们……”柳文渊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我们?”林自强嘴角扯出一个冰冷、带着铁锈味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刀锋出鞘,“我们就在这风暴眼里!我们就是钉在黄沙坳的钉子!炼兽宗想借楚军和妖族的手拔掉我们?想借这片荒漠掩盖他们的魔踪?”

  他缓缓站起身,吊着的伤臂丝毫不影响他挺拔如枪的身姿,一股无形的、混杂着血腥煞气和凛冽杀意的气势从他身上升腾而起,竟让帐内的空气都为之凝滞。

  “传令全军!”

  “从今日起,所有战利品,尤其是楚军尸体、异常沙蜥尸体、以及任何可疑物品,全部仔细筛查!不得遗漏任何蛛丝马迹!”

  “柳文渊!绘制详细图卷,标注所有遭遇异常袭击的地点、时间、特征!尤其是……沙蜥群出现和退走的规律!”

  “石猛!加强斥候!重点探查荒漠深处!特别是……那些连沙蜥都很少靠近的死寂区域!”

  “炼兽宗想藏?”林自强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寒冰炸裂,“老子就把他们从沙子里揪出来!用他们的血,给这黄沙坳再添一层颜色!”

  命令斩钉截铁!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柳文渊和石猛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悸,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林自强那近乎疯狂的决心点燃的火焰!炼兽宗又如何?邪魔外道又如何?既然撞上了,那就杀!

  “遵命!”两人轰然应诺!

  林自强走到帐门前,掀开厚重的兽皮帘。帐外,残月如钩,荒漠的风沙呜咽着,卷起白日尚未干涸的血腥气。他望向西北那片更加深邃、更加死寂的沙海,那里仿佛潜藏着吞噬一切的巨口。

  炼兽宗的魔影,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在象州这片血与沙的战场上,悄然晕染开来。

  而海陆川军,这支伤痕累累却锋芒毕露的年轻军队,已然成了刺向这魔影的第一把尖刀。

  风暴将至,血浪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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