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冒牌钦差

　　惩治完溧水的宵小，林阳一行继续南下，进入浙北的安吉州境内。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为混乱，仿佛有一层无形的脓疮在阳光下溃烂。

　　沿途所见，触目惊心。一些村庄明显刚遭劫掠，断壁残垣犹在，烟熏火燎的痕迹刺目，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绝望的气息。询问惊魂未定的村民，起初他们都畏畏缩缩，支支吾吾。后来，一个胆大的青年压抑不住怒火，愤然道：

　　“还不是那些打着‘天兵’旗号的溃兵、土匪干的！说是搜剿清妖，其实就是抢粮抢钱！我们刚分到手，还没捂热的粮食，转眼就被他们抢走了大半！这世道，还让不让人活！”

　　“州府不管吗？安吉的守将是谁？”

　　陈小花按捺不住怒火追问。

　　“管？”

　　青年嗤笑一声，满是嘲讽，

　　“那些老爷们自己都……”

　　话刚到嘴边，就被旁边满脸惊恐的老人死死拉住，捂住了嘴巴，只剩下呜呜声和绝望的眼神。

　　抵达安吉州城，眼前的闹剧更是让林阳一行人怒火中烧。城门口，一名穿着不伦不类、仿制天国官服，肥头大耳的中年人，自称是“天国钦差张大人”，正带着一队如狼似虎、纪律涣散的兵丁，强行闯入一家门面考究的“永昌隆”生丝商行。以“暗中资助清妖”为莫须有的罪名，要查封商行，没收全部财产。商行老掌柜跪在地上，涕泪横流，双手高举着一份盖有鲜红大印的凭证苦苦哀求：

　　“大人！青天大老爷啊！小号一直是守法经营，这是按天国新规缴纳赋税的凭证啊！一分不少，一文不欠啊！”

　　那“张钦差”看都不看，一把将凭证打飞，狞笑道：

　　“这玩意儿？假的！我说你资敌，你就是资敌！来人啊，给我封了！所有生丝、银钱，全部充公！”

　　林阳眼神冰冷，他认得“永昌隆”的标记，这是之前通过沈葆的关系，明确表示愿意与天国合作，稳定市面的几家核心商号之一。动他们，就是在掘太平天国的统治根基！

　　“卖麻花！这不是胡来吗！简直就是自毁长城！”

　　苏雨晴气得脸色发白，

　　“这样搞，谁还敢跟我们做生意？刚刚稳定的市场又要乱了！”

　　林阳对身侧一名如同影子般的黑鸦队员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那名队员会意，身形一晃，便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围观的人群，如鬼魅般跟上了那所谓的“钦差”及其爪牙。

　　接下来几天的微服巡视，所见所闻，让林阳的心情愈发沉重，杀意在胸中积聚。许多仓促收编的降军和地头蛇，纪律败坏到极点，吃喝嫖赌，骚扰地方，甚至与土匪沆瀣一气，公然设卡收费，强抢民女。保护工商业的政令在基层形同废纸，反而成了某些人巧立名目、敲诈勒索的护身符，随意查封、没收商人财产的现象屡见不鲜，导致市场凋敝，商铺关门，人心惶惶，比清廷治下犹有过之。

　　夜幕降临，林阳等人借宿在安吉府城外一家简陋的客栈。

　　房间里，油灯如豆，光影摇曳，映照着几人凝重的面孔。陈小花忍不住，一拳捶在桌上，震得油灯一跳：

　　“东王！这些人太可恶了！把我们好好的新政搞得乌烟瘴气！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苏雨晴也忧心忡忡，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们好不容易打下江山，若不能尽快整顿好基层，让百姓真正得到好处，享受新政带来的安宁与富足，恐怕……这江山坐不稳啊。”

　　“看来，光是坐在金陵城里发号施令是不够的。”

　　林阳缓缓开口，

　　“卖麻花！有些人，以为天高皇帝远，就可以为所欲为，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

　　他转过身，目光如电，扫过苏雨晴和陈小花：

　　“我们这趟出来，算是来对了。不亲眼看看，都不知道这肌体已经腐烂到了这个地步，再不刮骨疗毒，必死无疑！”

　　“小花，立刻以最快的方式，通知冯云山、左宗棠，将我们所见所闻，整理成急报，火速呈送金陵！同时，以我的名义，密令陈玉成、韦昌辉，抽调一支绝对可靠、军纪严明的黑旗精锐，星夜兼程，秘密南下，抵达安吉外围待命！”

　　“是！”

　　陈小花肃然应道，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她知道，东王这是要犁庭扫穴，动真格的了！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布谷鸟叫声——三长两短，是黑鸦队员的暗号。

　　陈小花迅速开门，一道黑影如轻烟般闪入屋内，正是白日里跟踪那名“张钦差”的黑鸦队员。他单膝跪地：

　　“禀东王！目标已查明。那假冒钦差张某，真名张秃子，原是此地一土匪头目，现勾结了州府一名姓王的师爷和本地一名收编的营官，三方勾结，冒充天国大员，专门敲诈勒索富户商贾。此刻，他们正在城西的‘醉仙楼’大摆庆功宴，瓜分今日从‘永昌隆’抢来的钱财和生丝货单！”

　　“好！很好！”

　　林阳眼中寒芒大盛，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笑意，

　　“庆功宴？正好！本王就去给他们送一份‘大礼’！”

　　他猛地站起身，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弥漫整个房间。

　　“晚妹，点齐我们带来的所有黑鸦卫！”

　　“雨晴，准备好我的东王印信和天子剑！”

　　“小花，给我传令给城外待命的精锐小队，控制四门，没有我的命令，一只苍蝇，一只蚂蚁也不许放出去！”

　　“今夜，本王就要亲手剜掉安吉州的这颗毒瘤！让所有人都看清楚，祸害百姓、败坏天国纲纪者，是什么下场！”

　　“乱世用重典，沉疴下猛药。这‘清疮刮骨’，就从这安吉，从这‘醉仙楼’开始！”

　　“是！”

　　众人永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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