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开创峨眉

　　昆仑山的雪，似乎永远也下不完。

　　李长生盘膝坐在洞府内，身前篝火跳跃，映得他年轻的面庞一片暖色。距离他上次以石子指引那青衣少女下山，已过去月余。山中的日子依旧平静，砍柴、练功、与白猿嬉戏，系统每日“心境平稳”的提示如约而至，内力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一丝丝地积累、精纯。

　　然而今日，这份平静被打破了。

　　他例行去山外小镇，用皮毛和草药换取盐巴等必需品时，在简陋的茶棚里，听到了几个走南闯北的行商带来的消息。

　　“听说了吗？襄阳城郭大侠的那位二小姐，就是当年遍寻神雕大侠不着的那位，前些日子，在峨眉山出家了！”

　　“哦？就是那个古灵精怪、骑着青驴满天下找人的郭襄女侠？她竟也看破红尘了？”

　　“何止是出家！听闻她大彻大悟，斩断青丝，创立了一个叫‘峨眉派’的女子门派，自号‘风陵师太’。啧啧，真是想不到啊……”

　　茶棚里议论纷纷，有感慨，有唏嘘。郭靖黄蓉夫妇镇守襄阳，名满天下，他们家的事，尤其是这位特立独行的二小姐，向来是江湖人津津乐道的谈资。

　　李长生端着粗陶碗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碗里浑浊的茶水微微晃动，映出他瞬间失神的眼眸。

　　到底……还是到了这一天。

　　他放下几枚铜钱，默默起身，离开了喧嚣的茶棚，背着采购来的简单物资，一步步走回那仿佛与世隔绝的惊神峰。

　　山路崎岖，风雪依旧。可李长生的心，却比这昆仑的寒风更添了几分凉意。

　　郭襄。

　　那个在华山之巅，被杨过赠与三枚金针，许下诺言的明艳少女；那个在风陵渡口，听闻神雕侠事迹，眼中闪着崇拜光芒的怀春姑娘；那个在襄阳城头，目睹英雄大会，心中种下侠义种子的小女孩；那个在昆仑山麓，骑着青驴茫然四顾，只为寻找一个虚幻身影的痴情人……

　　一幕幕画面，如同泛黄的书页，在他脑海中飞速翻过。这些，他大多未曾亲见，却因熟知“剧情”而了然于心。可当这一切的终点——“开创峨眉”四个字，如此真切地通过市井传言砸到他面前时，那种跨越时空的宿命感和随之而来的巨大虚无，依旧沉重得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记得自己穿越之初，在无量山剑湖宫战战兢兢当杂役时，听闻北乔峰、南慕容名号时的向往与惶恐；他记得在大理茶花苑，远远瞥见段誉继承皇位、娶得美人时的淡然；他更记得在少室山外，遥观那场决定武林格局的英雄大会时的超然……

　　那些曾经鲜活、叱咤风云的名字，乔峰、段誉、虚竹、郭靖、黄蓉、杨过……一个个，或悲壮，或圆满，或归隐，都已然或正在成为过去，成为传说。

　　而郭襄，这个承上启下，连接着《神雕》与《倚天》时代的关键人物，如今，也终于走到了她命运的转折点。四十岁，大彻大悟，出家为尼，开创峨眉。

　　她放下了吗？放下了那场绚烂如烟花、却短暂如朝露的少女心事？放下了那持续了二十多年的、无望的追寻？

　　或许是吧。“风陵师太”这个法号，本身就是一种决绝的告别。风陵渡，那是她初闻杨过之名的地方。以此为号，是铭记，亦是斩断。

　　李长生走进自己那简陋却温暖的洞府，将背篓放下，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开始打坐或处理杂物。他只是走到洞口，望着外面被冰雪覆盖的、亘古沉默的群山。

　　白猿不知何时来了，蹲在他身边，歪着头，似乎察觉到今日这位“邻居”的气息有些不同往常，少了往日的宁静平和，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怅惘。

　　李长生伸出手，接住几片飘落的雪花，看着它们在掌心迅速消融，只留下一丝冰凉的湿意。

　　他的容貌，因为“龟息功”和系统的作用，依旧保持着二十多岁的青年模样，肌肤紧致，眼神清澈，体内生机勃勃。时间仿佛在他身上按下了暂停键。

　　可外界，朝代正在更迭，江湖正在换代，英雄正在老去，红颜正在白发。

　　郭襄创立了峨眉，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神雕侠侣》的故事彻底落幕，意味着一个时代的终结。接下来，将是《倚天屠龙记》的序幕缓缓拉开，是张无忌、赵敏、周芷若们的舞台。

　　而他呢？

　　他像一个被遗忘在时间角落的幽灵，一个永恒的旁观者。见证着一段段传奇的兴起与陨落，目睹着一代代人的青春与激情，最终归于尘土，或者，如同郭襄这般，归于青灯古佛。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如同这昆仑山的寒气，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来，缠绕在他的心头。

　　这长生，这因“躺平”而得以延续的、远超常人的寿命，带来的究竟是什么？

　　是永恒的自由，还是永恒的囚牢？

　　是超脱的喜悦，还是无尽的虚无？

　　他追求的是个人的飞升，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大自在。可当身边的人，无论是敌是友，无论是英雄还是小丑，都如走马灯般一一谢幕，唯独自己永驻青春，徘徊不去时，这种“独存”，本身是否就是一种残酷？

　　“我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李长生第一次，对自己选择的“躺平”长生之路，产生了一丝深刻的怀疑。

　　只是为了活着吗？活到地老天荒？然后呢？看着熟悉的一切都烟消云散，看着新的故事不断上演，而自己永远只是个局外人？

　　系统没有任何提示。或许，这种对长生意义的拷问，本身并不违背“心境平稳”的奥义？又或者，这根本是系统也未曾预料到的、属于长生者独有的困境？

　　洞外的风雪声更急了，如同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内心。

　　那只老白猿似乎感受到了他低落的情绪，伸出毛茸茸的爪子，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带着安慰意味的低鸣。

　　李长生低下头，看着白猿那双充满灵性、却依旧属于兽类的眼睛，心中微微一动。

　　至少，还有它。这只因缘际会，可能陪伴他很久很久的生灵。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行将那些纷乱的思绪压下。道心之上，仿佛蒙上了一层极淡的尘埃。

　　他知道，郭襄开创峨眉，只是一个开始。未来，他还将目睹更多类似的场景，更多人物的登场与退场。这种因长生而带来的、周期性的孤独与虚无感，或许将成为他未来道途中，需要不断面对和克服的……心魔。

　　“路，总是要走下去的。”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对白猿说，又像是在对自己宣告，“躺平，不是麻木。见证，本身就有其意义。”

　　只是这意义究竟是什么，他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去慢慢寻找，慢慢印证。

　　他转身回到洞内，在篝火旁重新盘膝坐下，尝试进入“龟息功”的修炼状态。只是这一次，心神似乎不再像往日那般容易沉静，那“开创峨眉”的消息，以及随之而来的、关于时间与存在的庞大疑问，如同背景音般，在他识海的深处，幽幽地回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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