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小青龙

　　金虹南驰，风卷残云。

　　自昆仑山巅血战之后，五十八便如失了魂魄。他整日抱着那根冰魄针，蜷缩在金虹边缘，眼神空洞，不言不语。任徐虎如何呼喊，郭璞如何劝慰，他皆无反应，仿佛一具活着的躯壳，内里早已枯竭。

　　王道玄看在眼里，痛在心头。

　　他知道，五十八不是伤在身，而是碎在心。贞子为救众人，以血肉融针；金蟾舍弃身躯，魂化冰魄。这对母子，一个是他挚爱的妻子，一个是亦师亦友的灵兽，如今双双封印于一根冰冷的针中——换作任何人，怕都承受不住。

　　“不能再赶路了。”王道玄忽然低喝，金虹骤然减速，在岭南群山间缓缓降落。

　　“王师？”徐虎一怔。

　　“五十八撑不住了。”王道玄目光沉痛，“若再强行前行，他的三魂七魄会彻底散逸，变成真正的行尸走肉。”

　　众人落地于一处幽谷。谷中溪水潺潺，古木参天，灵气氤氲——竟是南干龙龙脉的一处支脉节点。

　　郭璞环顾四周，点头：“此地地气纯净，正可疗魂。”

　　王道玄扶五十八坐于青石上，双手结印，引动乾坤大阵残威，欲稳其神魂。可刚一接触，五十八体内竟毫无回应，识海如死水，连一丝涟漪都不曾泛起。

　　“失魂症……”吴占星叹息，“心死则魂散，非外力可救。”

　　王道玄咬牙，撕开自己手腕，以真炁混着精血，滴入五十八口中：“醒来！贞子还在等你！金蟾还在等你！”

　　血入喉，却如石沉大海。

　　五十八依旧呆坐，眼中无光，怀中冰魄针微微泛着幽蓝寒光，仿佛也在哀鸣。

　　南干龙龙穴深处，祝融峰下三百丈。

　　小金龙金宝盘踞于龙脉核心，龙目紧闭，周身金光微弱如烛。它已连续七日七夜以龙血为引，重构地脉。每修复一寸龙脉，便耗去一分本源。此刻，它龙鳞剥落，龙角断裂处渗着金血，几乎油尽灯枯。

　　可就在此时，它忽然感应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来自地表，来自那根冰魄针！

　　“贞子？金蟾？”金宝龙瞳微睁，神识穿透地层，直抵岭南幽谷。

　　它看见五十八如枯木般坐着，看见王道玄以血相救，看见冰魄针中两缕微弱魂光挣扎欲出……

　　“不能让他们死……”金宝低吟，猛然引动龙心，“我还有最后一样东西……”

　　它低头，望向南干龙龙穴——那里，藏着一枚金蛋，静静悬浮，蛋壳上刻满凤凰与金蟾交缠的图腾，正是当年贞子与金蟾魂魄交融时，意外凝成的“龙胎”。

　　此蛋本需百年孵化，但金宝知道，等不了了。

　　“去吧……我的弟弟。”它龙吟轻柔，以最后一丝龙力送入地脉主干，直通岭南幽谷！

　　“轰——！”

　　地底震动，一道金光自谷中泉眼喷涌而出！

　　金蛋破水而出，悬浮半空，蛋壳裂开——

　　一条三尺长的小青龙破壳而出！

　　龙鳞青如春竹，龙目澄澈如泉，额生双角，尾带金环。它甫一出世，便仰天长吟，声如清磬，震得山谷回响。

　　小青龙落地，蹒跚几步，径直扑向五十八，用龙首轻蹭他脸颊，奶声奶气地喊：“爸爸！”

　　众人大惊，大喜。

　　五十八浑身也是一震，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清明。

　　“贞……贞子？”他喃喃。

　　小青龙摇头，龙瞳含泪：“妈妈在里面。”它指了指冰魄针，“还有哥哥（金蟾）……他们睡着了。”

　　它转身，对着冰魄针吐出一口龙血——那血晶莹剔透，蕴含新生龙脉之气！

　　龙血融入冰魄针，刹那间，针身绿光大盛！

　　冰魄针剧烈震颤，两道魂光冲天而起——

　　一道赤红如火，化作贞子身影；

　　一道碧绿如毒，化作金蟾模样。

　　“贞子！”五十八猛然站起，泪如雨下。

　　贞子扑入他怀中，虽是魂体，却温软如初：“我回来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金蟾蹲在一旁，大眼泡眨了眨，想说话，却发不出声——它已失去肉身，魂魄虽存，却无法言语。

　　小青龙飞到金蟾肩头，轻轻蹭它：“哥哥别怕，我能帮你说话！”

　　它张口，吐出一缕龙息，融入金蟾魂体。

　　金蟾喉间一动，终于发出沙哑声音：“五……五十八……你瘦了。”

　　五十八跪地，一手抱贞子，一手搂金蟾，泣不成声：“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小青龙盘旋空中，龙吟悠扬：“妈妈和哥哥的魂被冰魄针冻结，但我出生时继承了南干龙新生之力，可解封魂识。只是……他们暂时无法重塑肉身，需借龙脉温养。”

　　“够了……够了……”五十八哽咽，“只要你们在，我就有家。”

　　王道玄立于远处，静静看着这一幕。

　　徐虎走到他身旁，低声道：“值吗？我们拼死拼活，就为了这样的时刻？”

　　王道玄望着五十八一家相拥而泣，望着小青龙欢快盘旋，望着贞子魂体中那抹温柔笑意，眼中泛起泪光。

　　“值。”他轻声道，“亿万华夏人，谁不盼着这样的团圆？谁不想要这样的家？”

　　他想起南京城的孤儿，想起长沙郊外的难民，想起岳麓山下埋骨的英魂……他们浴血奋战，不就是为了让更多人能像五十八这样，哪怕历经生死，终能重逢？

　　“李玄风毁龙脉，炼童魂，就是要断绝这份希望。”王道玄握紧拳头，“而我们，必须守住它。”

　　就在此时，地底深处，小金龙金宝感应到家人团聚，龙目微睁，露出一丝欣慰笑意。

　　“你们幸福……我就有力气了。”它低语，龙尾轻摆，引动地脉，继续重构龙脉。

　　衡山结界虽破，但龙脉未断。

　　只要龙还在，希望就在。

　　岭南幽谷，夜色温柔。

　　五十八一家围坐篝火旁。贞子魂体依偎在他肩头，金蟾蹲在脚边，小青龙盘绕其臂，时不时吐出一点龙炎，烤熟野果。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好呢？”五十八轻抚小青龙鳞片。

　　贞子微笑：“它说，它叫‘归心’。”

　　“归心……”五十八喃喃，“好名字。心有所归，魂有所依。”

　　王道玄走来，递过一碗药汤：“喝下吧，可固魂。”

　　五十八接过，一饮而尽，忽然抬头：“王师，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衡山。”王道玄目光坚定，“小金龙还在苦战，波力海台未除，南干龙龙首危在旦夕。”

　　“我和你们一起去。”五十八站起，怀中冰魄针已化作一枚龙纹玉佩，贴身佩戴，“贞子和金蟾的魂识已稳，可随我同行。”

　　小青龙昂首：“我也去！我要帮哥哥（小金龙）！”

　　王道玄点头，望向南方天际：“好。一家人，一起守护这片山河。”

　　金虹再起，划破夜空。

　　而地心深处，小金龙金宝感应到弟弟的气息，龙吟一声，声震地脉。

　　衡山之上，日军玄界特攻队正欲掘开龙穴核心——

　　忽觉脚下大地震动，龙吟自地底传来，如雷贯耳！

　　“什么？！”波力海台惊退。

　　只见龙穴裂缝中，金光暴涨，一道龙影若隐若现——

　　南干龙，正在复苏！

　　王道玄立于金虹之首，回望岭南幽谷，轻声道：“父亲，您看到了吗？我们……能守住家。”

　　华夏大地，万家灯火，皆是他们守护的意义。

　　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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