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筹码与试探

　　手中那几片干枯蜷缩的草药，散发着微弱却清晰的苦涩气味，像是一把冰冷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更深层恐惧的闸门。

　　老胡的能力远超预估。在这戒备森严、物资匮乏的天牢底层，弄到哪怕是最低劣的草药，其所代表的渠道和能力，都绝非一个普通贪婪狱卒所能拥有。

　　他背后一定有人。有一条甚至多条隐于暗处的线。

　　那这草药，是善意？是投资？还是……毒饵？

　　唐薇的心跳如擂鼓，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她死死盯着那几片草药，仿佛上面淬着剧毒。第一个念头竟是将其扔掉！

　　但手指攥紧，终究还是没有松开。

　　扔了，就是不打自招，表明自己看出了其中的不寻常，彻底堵死了这条路。甚至可能激怒背后那未知的存在。

　　不扔，万一真是毒药呢？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分辨。气味苦涩，但并无刺鼻的怪味，叶片和根须的形态也符合她有限认知里某些清热消炎的常见草药（或许是板蓝根、蒲公英之类最普通的品种？）。

　　系统没有任何警告提示。按理说，如果是致命毒药，系统基于“生存第一”的原则，应该会警报吧？

　　赌一把。

　　她小心翼翼地掰下最小的一块叶片，放入口中。极致的苦涩瞬间在舌尖蔓延开，让她差点干呕出来。她强行忍住，仔细体会着身体的反应。

　　除了苦，并无其他 iediate 的不适。

　　稍等片刻，依然没有腹痛、麻痹或其他中毒迹象。

　　她稍稍松了口气，但悬着的心并未完全放下——慢性毒药呢？谁说得准。

　　但现在，她别无选择。这草药，她必须用。一方面是确实需要预防疾病，另一方面，这也是对老胡及其背后势力的一种“回应”和“信任”的表示——哪怕这信任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将剩下的草药重新用干草包好，深深藏起。然后拿出那块粗面饼子，就着凉水，小口小口艰难地吞咽。味同嚼蜡，但每一口都在补充着体力，也让她混乱的思绪逐渐清晰。

　　老胡这条线，比她想象的更危险，但也可能更有价值。

　　直接询问探查身份无疑是找死。但或许……可以旁敲侧击，获取一些更“安全”的信息？

　　比如，关于这个牢房里的其他人？尤其是对面那个曾经想杀她的老妪？了解环境，才能更好地规避风险。

　　又或者，关于“宫里贵人斗法”更具体一点的风向？哪怕只是市井流言的方向？

　　但这需要新的筹码。她摸了摸怀里，最后那块完整的压缩营养块冰凉坚硬。

　　这是她最后的底牌了。必须用在刀刃上。

　　下一次交易，必须换点不一样的东西。

　　机会在第二天午后到来。

　　依旧是老胡独自一人前来巡查——这似乎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安排。他慢悠悠地踱步过来，浑浊的目光扫过牢房，在她脸上停顿了极短的一瞬。

　　唐薇的心脏再次收紧。她深吸一口气，在老胡经过栅栏的瞬间，用最快的速度，将那小半块掰下来的营养块塞了出去，同时，嘴唇无声地快速蠕动，这一次的口型是：“对面……谁？”

　　她没有问宫里，没有问风头，问的是一个看似最微不足道、最符合她当前处境和安全需求的问题。

　　老胡袖袍一拂，动作流畅自然。他甚至没有看唐薇，只是喉咙里再次发出那声极轻微的、含混的哼唧，脚步未停地继续向前。

　　交易完成。

　　唐薇背靠墙壁，缓缓滑坐下去，手心全是冷汗。她不知道老胡是否会回答，又会如何回答。

　　这一次的等待，格外漫长。直到天色渐暗，牢内光线再次变得晦暗不明，预期的回应依旧没有来。

　　就在唐薇以为这次试探石沉大海，甚至可能引起了对方警惕时——

　　寂静中，对面那个死寂了许久的角落，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那声音苍老、痛苦，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在空旷的牢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咳嗽声持续了良久，才渐渐平息，变成微弱而痛苦的呻吟。

　　然后，一个沙哑得几乎只剩气音、却带着某种诡异穿透力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仿佛不是对唐薇说，只是老囚犯神志不清的呢喃：

　　“……造孽啊……钮钴禄家的……老太爷……当年……也是……这么……咳……咳……没了……”

　　钮钴禄家？！

　　唐薇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她脑海中的迷雾！

　　《还珠格格》里，并没有一个显着到能让天牢囚犯临死都念叨的“钮钴禄家老太爷”！但若是关联到乾隆朝的历史……乾隆朝的太后，不就是钮钴禄氏？！那位历史上真正的崇庆皇太后！

　　这个世界，并非纯粹的电视剧世界，它似乎……更贴近真实的历史？！或者是一个糅合了剧情与历史的、更加复杂诡谲的世界？

　　那么“宫里贵人斗法”……其层级和残酷性，恐怕远超她最初的想象！牵扯其中的，很可能是真正的顶级权贵！甚至可能就是皇权与后宫的最高斗争！

　　而对面这个老妪……她是谁？她为何会知道钮钴禄家的事？她当年的消失，是否也与此有关？她对自己的杀意，是否源于此？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唐薇的认知！

　　这看似答非所问、神志不清的呢喃，其蕴含的信息和价值，远超她的预期！

　　老胡……或者说是老胡背后的人，用这种方式，给出了一个隐晦却重量千钧的回应。

　　这既是对她问题的回答，也是一种无声的震慑和展示——展示其信息的深度和准确性。

　　唐薇靠在墙上，浑身发冷，止不住地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和一种直面巨大旋涡的战栗。

　　她似乎，终于触碰到了这个黑暗世界冰山下的一角。

　　【行为判定：获取关键背景信息（历史/势力关联），世界观认知大幅修正。获取功德： 5。】

　　【行为判定：成功进行信息试探，与神秘信息源建立初步单向联系。获取功德： 2。】

　　【当前功德：-100,064。】

　　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功德跳涨了7点，是至今为止单次收获最多的一次！

　　但这巨大的收获，反而让她更加清醒。

　　她看着那跳动的数字，又摸了摸空空如也的怀里——最后那块完整的营养块已经给了老胡，她彻底失去了交易的硬筹码。

　　功德在增长，但生存的实物筹码却已耗尽。

　　下一步，该怎么办？

　　没有营养块，她拿什么继续从老胡那里换取信息和庇护？仅靠那虚无缥缈、增长缓慢的功德吗？功德无法直接兑换成这个世界的物资。

　　她再次陷入了困境。一种拥有了珍贵信息却可能无力保住性命的困境。

　　窗外的光渐渐暗淡，黑夜即将来临。

　　对面的咳嗽声和呻吟也渐渐低不可闻，重新归于死寂，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低语从未发生过。

　　唐薇坐在越来越浓的黑暗里，攥紧了拳头。

　　筹码没了，就必须找到新的筹码。

　　她还有什么？

　　这条命？恐怕不值钱。

　　未来的承诺？空头支票，无人会信。

　　知识？来自现代的知识？在这个地方有什么用？……

　　等等！

　　知识！

　　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劈入她的脑海！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芒。

　　老胡，或者他背后的人，显然对信息有着极高的需求度和价值判断力。那么，一些关于“未来”的、看似荒诞却可能被验证的“信息”呢？

　　比如……某些即将发生的“意外”？某些人的“命运”？

　　她来自现代，知晓《还珠格格》的大致剧情走向，虽然这个世界似乎发生了偏移，但主要人物的命运轨迹，或许仍有参考价值？

　　比如，小燕子大概还会闯祸，紫薇大概还会认亲，香妃大概还会出现……这些“预言”，对于某些关注宫里动向的人来说，是否具有价值？

　　这个想法极其危险，如同走钢丝。一旦说错，或者被当成胡言乱语的疯子，立刻就是灭顶之灾。

　　但……这或许是她目前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可能具有足够份量的“非实物筹码”了！

　　她需要选择一个最安全、最不易被证伪、却又足够引起重视的“信息”点。

　　她的心跳再次加速，这一次，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兴奋。

　　下一次。

　　下一次老胡再来，她将不再用实物交换。

　　她将尝试抛出第一个关于“未来”的碎片。

　　用她唯一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知识”，进行一场豪赌。

　　夜色彻底笼罩下来，牢房里寒冷刺骨。

　　但唐薇的眼中，却燃烧着两簇幽暗的火焰。

　　她开始仔细回忆、梳理所有她能想起来的剧情细节，筛选着那第一个可能救她，也可能立刻杀死她的“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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