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长达两小时的通话

　　周末的时光，如同被浸泡在温润的蜜水里，缓慢而惬意地流淌。林知意兑现了对自己的承诺，将工作暂时屏蔽在外。她睡了许久以来第一个自然醒的懒觉，整理了许久未动的衣帽间，去花市买了一大束新鲜的白色郁金香插在客厅的水晶花瓶里，甚至还看了一部收藏已久却始终没时间看的文艺片。

　　阳光透过洁净的玻璃窗，洒满整个公寓，空气里弥漫着花香和洗衣液干净的芬芳。一切都显得宁静而美好。

　　然而，在这份独处的宁静深处，总有一根无形的线，若有似无地牵动着她的心弦。那通以工作开始、以私密问询结束的电话，像一颗被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直到此刻仍未完全平息。她不时会拿起手机看一眼，屏幕安安静静，没有新的信息或来电。心底便会泛起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失落。

　　她告诉自己，这只是习惯使然。毕竟最近一段时间，他们之间的联络确实比以往频繁了许多。

　　周六傍晚，她系着围裙，难得有闲情逸致地在厨房里为自己准备一顿简单的晚餐。锅里炖着番茄牛腩，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她正专注地切着西兰花，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不是工作邮箱的提示音，也不是微信的短促声响，是清晰而持久的来电铃声。

　　林知意的心跳，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她放下刀，擦了擦手，快步走到客厅。屏幕上跳动的，果然是那个她已经烂熟于心的名字——陆延舟。

　　这个时候打电话来？

　　是还有未竟的公事？还是……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贴到耳边。

　　“喂？”她的声音因为刚才在厨房的忙碌，带着一丝轻微的喘息。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随即传来陆延舟低沉而平稳的声音，背景同样安静，他似乎也在一个私人的空间里。

　　“在忙？”他问，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没有，在做饭。”林知意如实回答，走到沙发边坐下。窗外的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

　　“做饭？”他似乎微微有些讶异，随即声音里染上了一丝极淡的、类似于笑意的温度，“难得。”

　　这两个字，让林知意莫名地感到一阵耳热。她仿佛能透过电波，看到他此刻微微扬起的唇角。

　　“嗯，周末有空。”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但这次的沉默，并不尴尬，反而像是一种默契的缓冲，为接下来的对话铺垫着某种自然而松弛的氛围。

　　“联盟下季度的预算草案，你看过了吗？”陆延舟再次开口，果然还是以公事起头。

　　“粗略看了一下，有几个地方觉得投入比例可能需要再商榷。”林知意立刻进入状态，将自己的想法条理清晰地阐述出来。涉及到具体工作，她的思维变得敏锐而专注。

　　陆延舟安静地听着，偶尔在她停顿的间隙，提出自己的看法或追问细节。他们的讨论从预算比例，延伸到某个具体技术项目的资源分配，又跳到即将到来的季度总结会可能需要重点准备的几个议题……

　　这通电话，仿佛成了他们另一个形式的“工作会议”。只是场景从冰冷的会议室或邮件往来，变成了各自家中放松的私人空间。他们依旧逻辑严谨，观点明确，但语速却不似工作时那般急促，语气也多了几分平时罕见的、松弛的探讨意味。

　　时间在专注的交流中悄然流逝。

　　当关于工作的讨论告一段落时，林知意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惊讶地发现，通话时间竟然已经超过了四十分钟。

　　而对话，似乎并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差不多就是这样。”林知意总结道，感觉嗓子因为说了太多话而有些干涩。她起身想去倒杯水。

　　“嗯。”陆延舟应了一声，却没有挂断。听筒里传来他那边细微的动静，似乎他也移动了位置，背景里隐约传来瓷器轻碰的脆响，他或许也在喝茶或咖啡。

　　“你晚餐做的什么？”他忽然问，话题再次毫无征兆地从公事跳转到了纯粹的私人领域。

　　林知意拿着水杯的手顿了顿，老实回答：“番茄牛腩，清炒西兰花。”

　　“听起来不错。”他评价道，语气平淡，却让林知意仿佛能看到他微微颔首的样子。

　　“你呢？吃过了吗？”她下意识地反问。

　　“还没有，刚处理完几份文件。”他顿了顿，补充道，“可能会叫个外卖。”

　　不知为何，听到他可能又要凑合一顿，林知意心里微微一动，脱口而出：“总吃外卖对身体不好。”

　　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这语气听起来太过熟稔和……关心。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

　　林知意的心提了起来，有些懊恼自己的失言。

　　然而，几秒后，她听到他低低地“嗯”了一声，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说：“知道。”

　　然后，他仿佛很自然地接过了这个话题：“你番茄牛腩里，放洋葱吗？”

　　“……放的，提味。”

　　“我记得你以前不爱吃洋葱。”

　　“人总是会变的。”林知意轻声说，心里却因为他记得她过去的喜好而泛起一丝微澜。

　　“也是。”他淡淡地回应。

　　就这样，话题如同脱缰的野马，彻底脱离了工作的轨道，开始在生活琐事、过往回忆、甚至对一些无关紧要的社会新闻的看法上随意漫游。他们聊起最近上映的一部电影，聊起深圳之行时尝到的某道特色菜，聊起很多年前创业时一起熬过的某个通宵……

　　没有刻意煽情，没有沉重的话题，只是像两个相识已久的老友，在周末的傍晚，闲适地煲着电话粥。

　　林知意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如此自然地和他聊这些。那些横亘在彼此之间的五年隔阂，那些曾经的伤害与误解，在这个漫长而松弛的通话里，似乎被悄然稀释了。他们不再是针锋相对的对手，也不是需要时刻警惕的合作者，更像是……两个重新开始了解彼此、探索着新的相处模式的……旧识，或者说，更多。

　　她窝在沙发里，抱着柔软的抱枕，听着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通过电波缓缓传来，窗外夜色渐浓，厨房里炖锅的余温尚未散尽。一种久违的、温暖而安宁的感觉，将她紧紧包裹。

　　她甚至忘了时间。

　　直到手机传来低电量的提示音，林知意才猛然惊醒。她看了一眼屏幕，瞳孔微微放大——通话时长，竟然已经显示为 **两小时零七分钟**。

　　两个小时！

　　她几乎不敢相信。她和陆延舟，竟然在电话里闲聊了整整两个小时？

　　“你手机没电了？”陆延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他似乎也听到了提示音。

　　“……嗯。”林知意还有些恍惚。

　　“那先这样。”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林知意似乎隐约听到了一丝……意犹未尽？

　　“……好。”

　　“早点休息。”

　　“你也是。”

　　电话终于挂断。

　　听筒里传来忙音，林知意却依旧保持着接听的姿势，久久没有动弹。公寓里一片寂静，只有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

　　脸颊滚烫，心跳失序。

　　她低头看着手机上那串长长的通话时间记录，感觉像做了一场不真实的美梦。

　　这长达两小时的通话，始于工作，陷于闲聊，忠于……一种连她自己都尚未完全厘清，却已深陷其中的温暖与默契。

　　它像一种无声的宣告。

　　宣告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彻底跨越了某个重要的节点，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充满了无限可能性的领域。

　　夜色温柔。

　　而她的心，比夜色更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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