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薇拉

　　泺钧那轻描淡写的一划，以及随之而来的数十只撕裂虫瞬间被无形力量分尸的诡异景象，如同按下了暂停键，让疯狂喧嚣的战场陷入了刹那的死寂。

　　虫潮的嘶鸣戛然而止，幸存的铁锈帮众人都忘记了呼吸，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从角落走出的、看似虚弱却散发着莫名威严的黑发青年。

　　“他……他刚才做了什么？”一个帮众结结巴巴地问道，声音充满了震撼与茫然。

　　老烟枪端着能量枪的手微微颤抖，看向泺钧的眼神如同见了鬼。薇拉紧握着扳手，机械义肢的关节发出细微的嗡鸣，她那沉稳的眼中也首次露出了极度的惊愕与探究。

　　泺钧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他强忍着元神传来的阵阵刺痛和身体的虚弱，目光穿透混乱的虫群，死死锁定了隐藏在后方阴影中的那只虫王。

　　那是一只体型远超普通撕裂虫、甲壳呈现出暗金色、复眼闪烁着狡诈红光的巨虫！它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已然接近筑基后期的修士，而且带着一股野蛮的统领意志。不解决它，虫潮就不会退却。

　　“擒贼，先擒王。”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瞬间惊醒了震惊中的众人。

　　虫王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类带来的威胁，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嘶鸣，原本停滞的虫潮再次躁动起来，但这一次，大部分虫子的攻击方向，都隐隐转向了泺钧！

　　“保护他！”薇拉第一个反应过来，厉声喝道！虽然不知道泺钧用了什么手段，但他显然是此刻唯一的希望！她挥舞着扳手，机械义臂爆发出更强的力量，强行拦住了扑向泺钧方向的几只巨虫！

　　老烟枪和其他有武器的帮众也反应过来，纷纷开火，用密集的能量光束和实体弹药构筑成一道脆弱的防线，试图为泺钧争取时间和空间。

　　然而，虫潮的数量太多了！防线摇摇欲坠！

　　泺钧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体内那点可怜的真元已经耗尽，强行引动“废能”更是伤上加伤。他必须利用仅存的精神力量和那初步恢复的、对空间法则的微弱感应，施展出超越当前状态的一击！

　　他闭上双眼，全部心神沉入紫府。那布满裂痕、黯淡无光的太虚元神，在他的意志催动下，艰难地亮起一丝微光。灵魂深处的系统印记，似乎也感应到了他决绝的意志，传递出一股微弱却精纯的、属于“权限”的本源力量，融入元神。

　　他没有动用任何花哨的术法，因为那需要真元支撑。他将所有的力量——残存的神识、系统权限的本源、以及对空间切割最本质的理解——全部凝聚起来，化作了一柄无形无质、却蕴含着极致锋锐与法则穿透力的意念之刃！

　　这柄刃，无形无影，却锁定了虫王那狡诈的灵魂核心！

　　“斩！”

　　泺钧猛地睁开双眼，眸中仿佛有银蓝色的电光一闪而逝！他并指如剑，朝着虫王的方向，隔空虚虚一斩！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

　　但那只隐藏在虫潮后方的暗金虫王，正挥舞着镰刀前肢，准备发动总攻的动作，猛地一僵！它那闪烁着红光的复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难以置信！下一刻，它的头颅与身躯连接处，出现了一道细如发丝的黑线，随即，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暗绿色的血液如同喷泉般涌出！

　　虫王……死了！

　　被一种它们无法理解的方式，隔空秒杀！

　　首领毙命，剩余的虫群瞬间失去了统一的指挥，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与恐慌！它们不再进攻，而是发出惊恐的嘶鸣，互相践踏着，如同潮水般向着被撞破的闸门洞口溃逃而去！

　　来得快，去得也快。

　　短短十几息时间，除了满地狼藉的虫尸和惊魂未定的铁锈帮众人，通道内重新恢复了死寂。

　　所有人都如同虚脱般瘫坐在地，大口喘息着，脸上混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看向泺钧时那无法掩饰的敬畏与恐惧。

　　薇拉拄着扳手，走到泺钧面前，看着他苍白如纸、几乎站立不稳的模样，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她沉默了片刻，才用沙哑的声音开口道：“你……到底是谁？”

　　泺钧强撑着没有倒下，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声音虚弱：“一个……路过的伤者。多谢……收留。”

　　说完，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向前栽倒。

　　薇拉下意识地伸出机械义臂，扶住了他。入手处一片冰凉，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微微颤抖和生命的微弱。

　　“瘸子！快！把他抬回去！用最好的……不，用我那份‘浓缩活性剂’！”薇拉毫不犹豫地命令道，语气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老烟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比如浓缩活性剂的珍贵），但看了看满地的虫尸，又看了看昏迷的泺钧，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默默地帮忙将泺钧抬回了医务角。

　　这一次，再无人敢对泺钧有丝毫轻视或不敬。他那神秘而强大的手段，已然赢得了这个挣扎求生的小团体最直接的敬畏。

　　……

　　当泺钧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依旧在医务角的破布上，但身上盖着相对干净的毯子，嘴里还残留着一股更加精纯、但也更加刺激的辛辣味道。应该是那所谓的“浓缩活性剂”起了作用，让他肉身的恢复速度加快了一些。

　　他内视己身，情况依旧不容乐观。太虚元神上的裂痕没有丝毫愈合的迹象，只是暂时稳定下来，不再恶化。真元依旧涓滴不剩。唯一的好消息是，灵魂似乎因为那次极限施展“意念之刃”，与系统印记的联系更加紧密了一丝，对周围“废能”的感知也敏锐了一分。

　　“你醒了？”帘子被掀开，薇拉端着一碗浑浊的、散发着古怪气味的糊状食物走了进来，“感觉怎么样？”

　　“还好，多谢相救。”泺钧撑起身子，接过碗。碗里的食物看起来毫无食欲，但他知道这是此地宝贵的资源，没有挑剔，慢慢吃了起来。

　　薇拉在他旁边坐下，机械义臂放在膝盖上，沉默地看着他吃东西。直到他吃完，她才开口，语气郑重：“昨天……谢谢你。如果没有你，铁锈帮已经不存在了。”

　　“举手之劳。”泺钧放下碗，擦了擦嘴，“况且，你们也救了我。”

　　薇拉摇了摇头：“不一样。我们只是给了你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而你……救了所有人的命。”她顿了顿，直视着泺钧的眼睛，“我知道你有很多秘密，我也不想问。我只想知道，你对铁锈帮，是敌是友？”

　　泺钧迎着她的目光，坦然道：“我无意与任何人为敌。我只是一个迷失方向的旅者，需要时间恢复伤势，并了解这个世界。在此期间，若能互惠互利，自然最好。”

　　他的坦诚让薇拉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好。铁锈帮虽然弱小，但恩怨分明。你救了我们，你就是我们的朋友。在你恢复之前，这里就是你的家。有什么需要，只要我们能办到，绝不推辞。”

　　“多谢。”泺钧颔首。这个结果比他预想的要好。

　　“不过，”薇拉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凝重，“你昨天展现的能力……太过惊人。消息恐怕瞒不住。‘锈带’不是善地，其他帮派，还有‘上城区’的耳目，可能很快就会盯上你。你必须尽快拥有自保之力，或者……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

　　泺钧眉头微蹙，点了点头。他明白怀璧其罪的道理。

　　接下来的日子，泺钧在铁锈帮的庇护下，开始了艰难的恢复与适应。

　　他不再伪装，开始尝试与帮众交流，学习这个世界的语言和常识。他了解到，这里被称为“锈带”，是巨大都市“铁幕城”崩塌后遗弃的地下部分。上城区依靠着相对完好的科技和资源统治着一切，而锈带则是法外之地，充斥着辐射、变异生物和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的流民帮派。能量来源主要是各种废弃的能源电池和一种被称为“燃素”的不稳定矿物。

　　他尝试着，更加小心地引动一丝“废能”入体，用太虚元神和系统权限的力量对其进行艰难的提纯与转化。这个过程极其痛苦且效率低下，如同在沙海中淘金，但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补充能量的途径。几天下来，也仅仅转化出一丝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的、带着金属与辐射特性的怪异真元，但对修复元神依旧杯水车薪。

　　他也开始研究铁锈帮拥有的那些简陋科技造物。能量枪的结构、机械义肢的传动、甚至那“活性剂”的成分……在【基础法则解析】的辅助下，这些粗陋的技术在他眼中几乎没有秘密。他甚至随手帮瘸子修好了一个老旧的、用来探测金属信号的仪器，让瘸子对他惊为天人。

　　渐渐地，“神秘而强大的东方医师（他们根据泺钧的样貌和手段自行脑补）”的名声，在铁锈帮内部传开，甚至隐隐有向周边其他小团体扩散的趋势。

　　这一日，泺钧正在尝试用一些废弃零件和一块低品质的能源电池，结合一丝转化来的怪异真元，捣鼓一个小玩意儿——一个能够微弱放大并稳定精神感知的简陋头环（他需要扩大感知范围来寻找可能存在的、对他恢复有益的东西）。老烟枪和薇拉一起找到了他。

　　“泺先生，”薇拉的称呼已经带上了敬意，“我们遇到麻烦了。”

　　“哦？”泺钧放下手中的零件。

　　“是‘剃刀党’。”老烟枪脸色难看地接口，“那帮杂碎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消息，说我们这里来了个能凭空杀虫的‘古代种’，指名道姓要我们把你交出去，否则就踏平我们的据点！”

　　剃刀党，是附近区域势力最大的流民帮派之一，以凶狠和拥有更多、更好的武器装备而闻名。

　　薇拉看着泺钧，沉声道：“我们不会交出你。但剃刀党人多势众，装备精良，正面冲突我们毫无胜算。我和老烟枪商量了一下，想请你帮忙，看能否利用你的……‘知识’，为我们制造一些……能增加胜算的东西。”

　　她指了指泺钧手中那个未完成的简陋头环，眼中带着一丝期待。

　　泺钧看着手中那粗糙的造物，又看了看薇拉和老烟枪那混合着决绝与期盼的眼神，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角落里堆放的那些废弃零件、能源电池和一些从撕裂虫甲壳上剥离的、蕴含着微弱能量与坚硬特性的材料，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材料有限，时间紧迫。”

　　“不过……对付一群土鸡瓦狗，应该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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