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你喊我补位，我偏要拆台

　　九阳山，故地。

　　山还是那座山，只是曾经的炊烟与人声早已被岁月埋葬，只余下苍松与孤风相伴。

　　林渊在山腰一处断崖下结了一间简陋的草庐，仿佛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草庐内，一盏古朴的油灯被他小心翼翼地置于案前，灯芯早已干涸，但那微黄的琉璃罩上，似乎还残留着母亲指尖的温度。

　　案旁，立着那方从村中移来的石碑，碑上《松风拳》的口诀在月光下若隐隐现，每一个刻痕都承载着凡人最朴素的希望。

　　林渊盘膝而坐，掌心轻轻贴上冰凉的碑面，那熟悉的粗糙感顺着掌纹传入心底。

　　他缓缓闭上双眼，整个世界都沉寂下来，只剩下识海中那座青铜推演台在幽幽旋转。

　　没有丝毫犹豫，他深吸一口气，逼出一滴殷红如血钻的心头精血。

　　“开！” 一声低喝，心血化作一道血线，精准地射入识-海中央。

　　嗡的一声巨响，仿佛亘古的洪钟被敲响，那座沉寂的推演台瞬间爆发出万丈光芒，其上的铭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流转、重组！

　　几乎是同一瞬间，九阳山外的天空风云倒卷，乾坤色变。

　　没有乌云，没有雷鸣，更没有灼世的劫火。

　　取而代之的，是自九天之上、虚无之中缓缓浮现的九重异象。

　　那是一张由无数断裂的、闪烁着灰败光芒的规则锁链交织而成的大网，每一根锁链都散发着足以让大能者心神崩溃的天道威压。

　　它在缓缓下沉，无声无息，却比任何雷罚都更令人窒息。

　　遥远的山巅，苏璃一袭白衣，凭虚而立。

　　她手中的律令支柱发出轻微的嗡鸣，仿佛在畏惧，又像是在共鸣。

　　她凝视着那九重规则罗网，清冷的眸子里满是震撼：“疯子……他不是在被动渡劫，他是在用自己的一切为饵，逼高高在上的天道亲自下场，为他一个人……出题。”

　　规则大网的最顶层，第一重劫云无声裂开。

　　没有降下任何毁灭性的力量，一道苍白而模糊的碑影从中缓缓浮现。

　　碑影凝聚成形，化作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面容清冷，眼眸中不带一丝情感，正是白芷的残念。

　　“你以为，你是开天辟地的第一人？”她的声音空灵而冰冷，响彻在林渊的识海，“你错了，你只是我等待了千百年，最终选中的……容器。”

　　话音落下的刹那，林渊识海中那座疯狂运转的青铜古碑猛然一震，竟不可思议地倒转过来！

　　碑面上所有熟悉的文字瞬间逆流、剥离、重组成一幅幅血腥而绝望的画面。

　　画面中，一个又一个惊才绝艳的身影，在成功推演出补全天道之路的最后一刻，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背后贯穿，他们的神魂被硬生生剥离出来，哀嚎着被拖入青铜古碑的深处，化作维持其运转的一缕缕光焰。

　　每一代所谓的“成功者”，最终的宿命，竟都是被封入碑心，成为维持这个所谓“系统”运转的薪柴！

　　白芷的残影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低语声仿佛淬毒的尖刀：“我不甘心像他们一样，在最辉煌的时刻沦为养料，就此沉睡。所以我设了这个局，用百年的时间，等待一个出身凡骨，却又天真到愿意为众生赴死的傻子……比如，你。”

　　林渊的识海剧烈震荡，无数被尘封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汹涌而出。

　　儿时在九阳山采药，失足坠崖，被一股柔和得不似人间的力量轻轻托起；黑碑第一次觉醒，家中母亲留下的油灯在同一时刻无故爆燃，火光冲天；白芷早年赠予他的那枚“护道符”，此刻在他神魂深处显露真容——那根本不是守护，而是一道最深沉、最隐秘的封印烙印！

　　一桩桩，一件件，所有命运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他的一生，竟是从头到尾的一场骗局！

　　然而，预想中的崩溃与绝望并未出现。

　　林渊的神魂在剧震之后，反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他猛然“睁眼”，直视着白芷的残影，嘴角裂开一抹森然的冷笑：“你说我是容器？”

　　“可你忘了——”

　　“容器，也能自己点火！” 话音未落，他竟做出了一个让白芷都为之错愕的举动！

　　他非但没有抵抗，反而主动敞开神魂，以那座倒转的推演台为熔炉，将天穹之上那九重天劫的无尽规则之力，疯狂地反向导入自己的识海！

　　“万劫归源·创世形态，启！”

　　《苍松劲》的坚韧，《新仙途说明书》的构想，《火种分布图》的宏愿……所有他推演出的成果，所有他经历过的挣扎，此刻尽数化为燃料，与那磅礴的劫力一同投入熔炉之中。

　　它们被撕碎、熔炼、重构，最终，在林渊的神魂最深处，化作一株扎根于虚无，枝干虬结，针叶如剑的……苍松道基！

　　“不自量力！”白芷残影脸色骤变，她没想到这个容器竟敢如此决绝，欲要强行出手，剥离林渊的意识。

　　可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从那青铜古碑倒转的碑文深处，一道身影缓缓踏出。

　　他的身躯呈半透明状，完全由无数细小的、不断流转的金色铭文构成，正是影鳞十号。

　　他先是朝着林渊的苍松道基微微躬身，行了一个古老的礼节，声音温和而肃穆：“第三十三代补位者，请知悉，此劫非天罚，乃是……‘继承测试’。”

　　随即，他豁然转身，面向那道不可一世的白芷残影，声音陡然变得锋利如剑：“你守护的，是早已腐朽的秩序。而他点燃的，是众生皆有可能的火。

　　若天道只能依靠吞噬一代代补位者来苟延残喘，那它，早已该亡！”

　　言罢，影鳞十号的身躯不再等待白芷的回应，主动散开，化作亿万金色碑纹光点，如同一场璀璨的流星雨，义无反顾地注入了林渊那刚刚成形的苍松道基之中，助他完成了这惊天豪赌的最后一环融合！

　　“吼！” 苍松道基光芒万丈，发出一声震彻神魂的咆哮！

　　天穹之上，最后的第九重劫云，终于轰然砸落！

　　它不再是规则锁链，而是凝聚了所有威压，化作一道贯穿了过去、现在、未来的银色雷霆，直劈林渊天灵！

　　咔嚓—— 林渊的肉身在这道雷霆之下寸寸崩裂，化为齑粉。

　　但他的神魂，他的苍松道基，却在这极致的毁灭中愈发清明，愈发璀璨！

　　他昂首迎击，无视了肉身的毁灭，神魂凝聚成拳，一拳轰向了识海中央那道惊怒交加的白芷残影。

　　这一拳中，不仅有苍松历经风雪而不倒的坚毅，更有那百万凡人掌心燃烧的碑纹火光，有影鳞十号舍身成仁的决绝！

　　“你说我该认命，该乖乖补位……” 林渊的声音，响彻三界。

　　“可我这一生，从没拜过神仙！”

　　拳出！

　　刹那间，识海中的青铜推演台彻底消融，亿万碑纹尽数烙印在他的神魂之上，与苍松道基合为一体。

　　那座古老的石碑，终于显现出它最核心、最完整的一行铭文： “天道疏漏，唯补位者继之。”

　　轰隆！

　　白芷的残影在这一拳之下，连同她所有的不甘与算计，尽数化为飞灰。

　　九重劫云烟消云散，天地重归一片寂静。

　　九阳山巅，那具破碎的身体前，光华流转，血肉重聚。

　　林渊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的眸中，再无任何冰冷的数据流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浩瀚、仿佛有亿万星辰在其中燃烧的星海。

　　大乘初期，已成。

　　也就在他功成的那一刻，在无人能触及的混沌尽头，那座仿佛与天地同寿、亘古长存的巨大石碑，那只始终“睁开”的眼眸中，悄然传出了一声跨越了万古的悠长叹息： “……终于来了。”

　　林渊立于山巅，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的磅礴力量，那是一种足以撬动星辰、重塑规则的伟力。

　　他静静地站着，仿佛一尊亘古的雕像，身躯内外，再无一丝一毫的异动。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那片燃烧的星海深处，一场远比天劫更加汹涌的暗流，正在悄然积蓄。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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