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蠢货，你的酒，也是我的！

　　地窖里的空气，像是被叶孤城那句话冻住了。

　　金老板和曹老板脸上的狂喜，还僵在嘴角，此刻看起来滑稽又可怜。他们大气都不敢出，恨不得当场变成两尊石像。

　　影的面具，挡住了他的表情，可他那微微绷紧的身体，暴露了他内心的骇然。

　　主上疯了。

　　为了一个女人，他要毁掉一个足以撼动天下的聚宝盆。

　　苏晚晚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料到他会霸道，会偏执，但她没想到，他会疯到这种地步。

　　东风引，只能为他一人而酿。

　　那她做的这一切，算什么？

　　她费尽心机建立的商业帝国，她渴望的话语权，她以为能攥在手里的，与他抗衡的资本…到头来，只是为他私人的酒窖，添一个新品种？

　　荒谬！

　　一股压抑了许久的火气，夹杂着巨大的委屈和不甘，猛地从她心底窜了上来。

　　她怕他。

　　可她更怕自己，真的沦为他笼中的金丝雀，连扑腾一下翅膀的力气都没有。

　　跑不掉，躲不开，难道连做点事情的自由，都要被剥夺吗？

　　苏晚晚的眼睛，一点点红了。

　　但她没哭。

　　她只是抬起头，迎着他那双燃烧着黑暗火焰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开口。

　　“所以，叶孤城。”

　　“在你眼里，我费了这么大的力气，花了这么多的钱，动用了你黑楼那么多人，又是建房子，又是开垦荒地，又是搞什么流水线…”

　　“就是为了给你一个人，酿一坛子好喝的酒？”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不易察??的颤抖，像一把生了锈的，钝钝的小刀，一下一下地，刮着在场所有人的心。

　　叶孤城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那眼神，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破碎的，美丽的艺术品。

　　苏晚晚忽然笑了。

　　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叶孤城，你是不是觉得，你特别宠我？”

　　“给了我地，给了我人，给了我钱，让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所以现在，你觉得你该来收‘成果’了？”

　　“你觉得我做出来的所有东西，都理所当然是你的？连这坛酒，都只能是你一个人的？”

　　金老板和曹老板的腿已经开始发软，几乎要站不住了。

　　夫人啊！我的亲娘啊！

　　您少说两句吧！

　　影的手，已经悄悄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他觉得，下一秒，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的脖子，就会被主上毫不留情地拧断。

　　可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没有降临。

　　叶孤城脸上的表情，甚至没有一丝变化。

　　他只是看着苏晚晚，看着她那双通红的，倔强得像头小犟驴的眼睛，薄唇轻启。

　　“难道不是吗？”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却带着毁天灭地的，理所当然的霸道。

　　是啊。

　　难道不是吗？

　　她的命是他救的，她的人是他护的，她的一切都是他给的。

　　她所拥有的，哪一样，不刻着他叶孤城的烙印？

　　苏晚晚的心，被这四个字，刺得鲜血淋漓。

　　她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在这个扭曲的世界里，这就是他信奉的，唯一的真理。

　　跟他讲道理，是行不通的。

　　硬碰硬，更是死路一条。

　　苏晚晚那颗高速运转的大脑，在绝望的悬崖边，疯狂地寻找着出路。

　　她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

　　再开口时，声音里的火气和委屈，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幽幽的，凉凉的平静。

　　“叶孤城，你错了。”

　　“错得离谱。”

　　她摇了摇头，看着他的眼睛，忽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最能彰显一个男人的权势吗？”

　　叶孤城眉梢微挑，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转到这个话题上。

　　苏晚晚没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不是他有多少钱，也不是他能杀多少人。”

　　“而是，他能拥有，别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点了点那个散发着奇异香气的酒坛。

　　“这坛酒，是好东西。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好东西。”

　　“你把它藏在你的地窖里，只有你自己喝。那它就只是一坛好喝的酒而已。除了你自己，没人知道它的价值。”

　　“可如果…”

　　苏晚晚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蛊惑。

　　“我们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有这么一种神仙喝的酒。让他们知道，这酒，出自我的‘东风居’。更让他们知道，‘东风居’的主人，是你叶孤城。”

　　“我们把它卖出去。卖出天价。”

　　“让那些王公贵族，富商巨贾，为了喝上一口，争得头破血流。”

　　“让他们明明知道，掏出去的每一分钱，最后都会变成你我口袋里的银子，变成我们更强大的资本，可他们还是心甘情愿，甚至引以为荣。”

　　“到那个时候，你觉得，这坛酒，它还只是一坛酒吗？”

　　苏晚晚的眼睛亮得惊人，像两颗在黑夜里被点燃的星子。

　　“不。”

　　“它就是权势本身。”

　　“它是一个符号，一面旗帜！它向全天下宣告，你叶孤城，不仅能掌控生死，还能定义尊贵！”

　　“他们喝的每一口酒，都是在向你低头。”

　　“他们花的每一分钱，都是在为你铸造王座。”

　　“你一个人，躲在黑暗里，品尝这独一无二的美味，这叫占有。”

　　“而让全天下的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你，享用着他们永远无法轻易染指的珍宝，这，才叫真正的，君临天下！”

　　一番话，掷地有声。

　　整个地窖，落针可闻。

　　金老板和曹老板，已经彻底听傻了。

　　他们张大了嘴，看着苏晚晚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从书里走出来的，舌战群儒的绝代谋士。

　　原来…原来生意还能这么做？

　　原来卖东西，卖的不是东西本身，而是…是这个？

　　影那藏在面具后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他跟在主上身边多年，自诩看遍了世间最顶级的权谋和杀戮。

　　可今天，这个女人用一种他从未听过的方式，为他，也为主上，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这已经不是商道了。

　　这是…王道！

　　叶孤城依旧沉默着。

　　他那双深渊般的眸子，一瞬不瞬地锁在苏晚晚的脸上。

　　仿佛要将她整个人，连同她脑子里那些稀奇古怪，却又该死的，充满诱惑力的念头，一并看穿。

　　苏晚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知道，自己这是在赌。

　　用自己对这个男人偏执天性的理解，赌他会喜欢她描绘的，这种更高级，更变态的“占有”方式。

　　良久。

　　久到苏晚晚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

　　叶孤城，终于笑了。

　　他伸出手，轻轻地，捏了捏苏晚晚那因为紧张而绷得紧紧的脸颊。

　　力道很轻，带着一丝惩罚，和更多的，玩味。

　　“我的晚晚。”

　　“真是越来越会，给自己的贪心，找些好听的借口了。”

　　苏晚晚的心，猛地一松，随即又被他这亲昵的动作，弄得脸颊发烫。

　　她知道，她赌赢了。

　　叶孤城转过身，看向早已吓成鹌鹑的金老板和曹老板。

　　“刚才她说的，都听见了？”

　　“听…听见了！听见了！”两人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

　　“那就按她说的办。”

　　叶孤城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

　　“我只要结果。”

　　“至于这酒，该卖给谁，卖多少钱，定什么规矩…”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回苏晚晚的脸上，那眼神里的占有欲，没有丝毫减退，反而更加浓烈。

　　“这些，都是她的事。”

　　说完，他便牵起苏晚晚的手，转身朝地窖外走去，仿佛刚才那场足以掀起腥风血雨的对峙，从未发生过。

　　只留下金、曹、影三人，在原地大眼瞪小眼，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他们看着那两人的背影，心中同时涌起一个荒谬的念头。

　　这两个人…

　　一个敢说。

　　一个敢听。

　　一个疯得明明白白。

　　一个疯得理所当然。

　　真是…天生一对！

　　……

　　危机解除。

　　苏晚晚却高兴不起来。

　　她被叶孤城牵着，走在刚刚落成的酒庄回廊里，心里五味杂陈。

　　她赢了，但赢得侥幸，赢得心惊胆战。

　　她像是那个在悬崖上跳舞的牧羊女，每一次，都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恶龙的爪牙，可她知道，那头恶龙只是觉得这个游戏很有趣，暂时不想结束而已。

　　“怎么，不高兴？”

　　叶孤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不是，已经答应你了？”

　　“是啊，答应了。”苏晚晚闷闷地说，“多谢叶先生，给我这个小女子一口饭吃。”

　　那阴阳怪气的调调，让叶孤城脚步一顿。

　　他转过身，将她抵在红色的廊柱上，微微俯身，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

　　“晚晚，你在生我的气。”

　　他用的是陈述句。

　　“我没有。”苏晚晚扭过头，不去看他那双能洞穿人心的眼睛。

　　“你有。”

　　叶孤城伸出两根手指，强硬地，将她的下巴扳了回来，逼她与自己对视。

　　“你在气我，刚才想把你的心血，据为己有。”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让苏晚晚的眼圈，又是一热。

　　“是。”

　　她破罐子破摔地承认了。

　　“我就是生气。我辛辛苦苦，忙了这么久，你就想一句话把它变成你的私人珍藏。凭什么？”

　　“就凭，你是我的。”

　　叶孤城一字一句，说得缓慢而清晰。

　　苏晚晚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她刚想反驳，却见他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映着她气鼓鼓的脸，居然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笑意。

　　“不过…”

　　他话锋一转。

　　“你刚才说得对。”

　　“与其藏起来，不如让它，变成你手里最锋利的刀，最耀眼的光。”

　　“我喜欢看你，用我给你的东西，去征服别人的样子。”

　　“那会让我觉得…”

　　他凑得更近了，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上，带起一阵战栗。

　　“你花的每一分钱，都是在取悦我。”

　　“你征服的每一个人，都是在向我献礼。”

　　“你变得越强大，越耀眼，就越是…属于我。”

　　苏晚晚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这个疯子！

　　这个彻头彻尾的，无可救药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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