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归墟印记与染血的选择

　　数十双幽绿的眼眸，如同墓穴中燃起的鬼火，齐刷刷地聚焦在林陌身上。那目光中不含任何人类的情感，只有最纯粹的混乱、饥渴，以及一种对同源却相斥力量的刻骨憎恨。被圣骸意识分散降临的“神选者”容器们，同时发出了非人的、如同玻璃摩擦般的嘶鸣，她们的身体在培养槽中剧烈地挣扎，试图冲破束缚。

　　整个核心空间的能量平衡被彻底打破。寂灭碎片散发的灰色光晕与圣骸主碎片爆发的幽绿狂潮激烈冲突，形成一道道肉眼可见的能量乱流，撕扯着空间。玉石地面寸寸龟裂，穹顶有细碎的晶体剥落，坠入下方无尽的黑暗。

　　而被完全控制的苏婉，此刻成为了圣骸意识宣泄力量的核心通道。她悬浮在半空，幽绿的光芒如同实质的火焰在她周身燃烧，灵能法杖早已粉碎，她双手张开，庞大的混乱灵能如同风暴般在她掌心汇聚，锁定了林陌！那股力量，已经超越了苏婉本身的极限，带着一丝属于圣骸主碎片的毁灭气息！

　　圣佑者则退到了祭坛边缘，白光眼眸中闪烁着冷静而残酷的光芒，他似乎在观察，在记录，如同一个置身事外的科学家，看着培养皿中微生物的生死搏斗。他乐见林陌与暴走的圣骸意识两败俱伤，最好能逼出林陌更多的潜力，为他提供更完美的“实验数据”。

　　前有被控制的苏婉汇聚的毁灭性能量，侧有数十个蠢蠢欲动的“神选者”容器，后有深不可测的圣佑者虎视眈眈。

　　绝境！

　　林陌的心脏在胸腔中狂跳，并非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与冰冷的决断。他看着痛苦挣扎、意识即将被彻底吞噬的苏婉，看着那些与妹妹容貌相似、却沦为怪物的容器，看着那亵渎寂灭碎片的圣殿祭坛……

　　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戾与毁灭冲动，混合着升华后的寂灭之力，在他体内轰然爆发！

　　“你们……都该死！！”

　　他不再有任何保留，体内那枚经过心渊洗礼的寂灭核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沟通着悬浮于中央的、那块巨大的寂灭碎片！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磅礴、更加古老、更加接近世界终焉本源的寂灭之力，如同沉睡的太古巨兽被彻底惊醒，跨越虚空，轰然注入林陌的体内！

　　他的双眼，彻底化为了两个旋转的、吞噬一切的灰色漩涡！他的身体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而玄奥的、与那黑色石碑上“归墟之印”同源的灰色符文！他的气息，在这一刻无限拔高，仿佛化身为执掌万物终结的神只！

　　“寂灭……归墟……引！”

　　他双手猛地向前虚按，并非针对苏婉，也并非针对那些容器，而是……指向了这整个核心空间的“存在”本身！

　　以他为中心，一片绝对的、连“虚无”概念都否定的“归墟领域”急速扩张！领域之内，色彩褪去，声音消失，能量平息，规则崩坏！一切都在向着最终的“无”滑落！

　　首当其冲的，是苏婉手中汇聚的那团毁灭性幽绿能量。在那归墟领域的边缘，那狂暴的混乱灵能如同遇到了克星，结构瞬间瓦解，连一丝爆炸都未能产生，便无声无息地湮灭、消散！

　　紧接着，是那些连接着培养槽的能量导管。它们在归墟领域的笼罩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消融、断裂，失去了能量供给，那些躁动的“神选者”容器眼中的幽绿光芒瞬间黯淡下去，挣扎的动作也变得无力，重新瘫软在培养槽中。

　　就连祭坛上那团巨大的圣骸主碎片，其爆发的幽绿狂潮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更加本质的“归墟”力量强行压制，光芒收敛，发出了愤怒而不安的剧烈波动。

　　而被控制的苏婉，在失去能量支撑和精神源头被压制的瞬间，周身的幽绿火焰骤然熄灭，她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从半空中坠落。

　　林陌身影一闪，在她落地之前将她接住。入手一片冰凉，苏婉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但那股控制她的圣骸意识，确实被暂时驱散了。

　　“噗——！”

　　强行引动远超自身负荷的寂灭碎片本源力量，林陌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他喷出一口蕴含着灰色光点的血液，身体表面的归墟符文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崩溃。那股浩瀚的力量正在疯狂反噬他的肉身和灵魂，经脉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但他死死支撑着，那双化为灰色漩涡的眼眸，冰冷地锁定了祭坛旁的圣佑者。

　　圣佑者脸上的从容和算计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震惊与……贪婪！

　　“归墟印记！你竟然能引动寂灭碎片的本源，凝聚出归墟印记的雏形！” 他死死盯着林陌身体表面那些流动的灰色符文，白光眼眸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完美的载体！这才是最完美的‘神之容器’！不！甚至是……‘神之基座’！”

　　他不再犹豫，枯瘦的双手猛地按在祭坛之上，口中吟诵起古老而亵渎的祷文。祭坛中央那团被压制的圣骸主碎片再次剧烈波动起来，幽绿的光芒不再试图扩散，而是向内疯狂压缩、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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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万千灵性为祭品，以寂灭本源为薪柴，恭请吾主……一丝真意……降临此世！”

　　随着他的吟唱，那数十个培养槽中，刚刚平静下去的“神选者”容器们，身体猛地抽搐起来，她们残存的灵性、生命力，乃至灵魂碎片，都被强行抽取出来，化作一道道纤细的白色流光，投向祭坛，被那团压缩的圣骸主碎片吞噬！

　　同时，祭坛本身也亮起了无数诡异的符文，一股强大的吸力产生，试图强行从中央的寂灭碎片中抽取更多的本源力量，作为“迎接”所谓“真神”意志的燃料！

　　他们在进行最后的仪式！试图以这些“神选者”的灵性和寂灭碎片的力量，强行接引那来自“原初之海”的混乱意识，哪怕只是一丝，降临到这个世界！

　　一旦成功，后果不堪设想！

　　“休想！”

　　林陌强忍着身体即将崩溃的剧痛和灵魂被撕裂的眩晕，将怀中昏迷的苏婉轻轻放在相对安全的身后。他深吸一口气，将体内那狂暴的、引动而来的寂灭本源之力，不再用于维持那消耗巨大的归墟领域，而是全部凝聚于右手食指！

　　指尖，一点极致的黑暗开始凝聚。

　　那黑暗，比墨更浓，比夜更深，仿佛是整个宇宙终结后留下的最后痕迹。其中不再仅仅蕴含“湮灭”规则，更带上了那“归墟印记”的一丝真意——让一切存在，重归于诞生之前的“无”！

　　他抬起手，食指隔空，对准了祭坛中央那团正在疯狂吞噬灵性、压缩力量的圣骸主碎片，以及正在主持仪式的圣佑者。

　　“归墟……一指。”

　　他轻轻吐出三个字，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指尖那点极致的黑暗，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下一刻，它直接出现在了祭坛的正上方，仿佛它本就该在那里。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没有能量冲击。

　　那点黑暗，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滴，开始无声地……晕染开来。

　　它所触及的一切，祭坛的材质、上面铭刻的符文、那团压缩到极致的圣骸主碎片、乃至圣佑者按在祭坛上的双手……都开始从存在层面被抹除！不是毁灭，而是“不存在化”！

　　“不——！！这不可能！这是……真正的归墟之力！你怎么可能掌握？！” 圣佑者发出了此生最凄厉、最绝望的嚎叫，他试图挣脱，但那“归墟”的力量已经沿着他的手臂蔓延而上，他的身体正在如同沙雕般崩塌、消散！

　　那团圣骸主碎片也发出了尖锐到极致的悲鸣，幽绿的光芒疯狂闪烁、抵抗，但在那绝对的“归墟”真意面前，一切抵抗都是徒劳，它的体积在迅速缩小，颜色变得黯淡……

　　就在圣佑者大半个身体和圣骸主碎片大半都被“归墟”吞噬的瞬间，异变再生！

　　祭坛深处，一点更加深邃、更加古老、更加疯狂的幽绿光芒猛地亮起，那是圣骸核心最本质的一点意识！它放弃了抵抗归墟的吞噬，而是化作一道细微到极致的绿色流光，以超越思维的速度，猛地射向了林陌身后——射向了昏迷中的苏婉！

　　它要在最后时刻，寻找一个新的、优质的寄生体！

　　林陌瞳孔骤缩，想要阻止，但身体因透支而僵硬，慢了半拍！

　　眼看那道绿色流光就要没入苏婉的眉心！

　　千钧一发之际，原本昏迷的苏婉，似乎感应到了极致的危险，猛地睁开了眼睛！她的眼中没有幽绿，也没有平时的清冷，而是一种决绝的、如同星辰燃烧般的璀璨光芒！

　　她没有躲避，反而主动迎向了那道绿色流光，同时，她的双手猛地结出了一个复杂而古老的灵印，按向了自己的胸口！

　　“以我残灵……为引！封！”

　　她竟是要以自身残存的灵魂和灵性为代价，强行封印这道圣骸最本源的意识碎片！

　　“苏婉！不要！” 林陌目眦欲裂。

　　绿色的流光与苏婉结出的灵印狠狠撞在一起！

　　没有爆炸，只有一种灵魂层面传来的、令人心悸的破碎与凝结声。

　　刺目的绿光与苏婉身上燃烧起的蓝色灵光交织、纠缠、最终……一同黯淡下去。

　　苏婉的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胸口位置，多了一个如同翡翠般晶莹、却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复杂封印符文，她的呼吸几乎停止，灵魂波动微弱到了极致，仿佛风中残烛。

　　而那道圣骸核心意识，也被暂时封印在了她的体内，那翡翠符文如同最坚固的囚笼，将其牢牢锁住。

　　祭坛方向，最后一点残存的圣骸主碎片和圣佑者彻底被归墟之力抹除。整个祭坛也化为乌有。

　　核心空间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中央那巨大的寂灭碎片，依旧散发着温和而磅礴的灰色光晕，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毁灭与拯救，与它毫无关系。

　　林陌踉跄着走到苏婉身边，看着她胸口那刺眼的翡翠封印和她苍白到透明的脸庞，感受着她那微弱到几乎消散的灵魂之火，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沉痛涌上心头。

　　他赢了，摧毁了圣殿的仪式，抹杀了圣佑者和大部分圣骸主碎片。

　　但他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苏婉为了封印那最后的意识碎片，生死未卜，灵魂濒临消散。而他自身，强行引动归墟之力的反噬极其严重，没有当场崩溃已是侥幸，此刻力量十不存一，伤势惨重。

　　他抬起头，看向那数十个培养槽中，那些与妹妹容貌相似的少女。她们因为能量供应中断和灵性被抽取，此刻大多已失去了生命体征，如同凋零的花朵。

　　只有最靠近寂灭碎片的一个培养槽中，那个少女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生机。

　　林陌走过去，打破了培养槽的透明外壳，将那个少女抱了出来。她的容貌，与林小妍最为相似，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林陌能感觉到，她并非小妍，只是一个失败的复制品，或者说……备用品。

　　他抱着这个仅存的、昏迷的少女，又回到苏婉身边，看着两个昏迷不醒、生命垂危的同伴，再感受一下自身糟糕的状态。

　　葬神山谷的核心危机暂时解除，但圣殿的威胁依旧存在，妹妹林小妍的下落依旧不明，而苏婉和这个陌生少女的生命，需要立刻救治。

　　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返回“方舟”。

　　然而，来时的路……还通吗？强行引动寂灭碎片的本源，是否会对这个空间造成不可预知的影响？

　　林陌强撑着站起身，目光扫视着这片残破而寂静的核心空间，寻找着离开的途径。

　　而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那巨大的寂灭碎片内部，一点微不可察的、与他之前引动的归墟之力同源的灰色光芒，正悄无声息地没入了他体内，与他那枚寂灭核心缓缓融合……

　　一段更加古老、更加破碎的信息碎片，随之流入他的意识：

　　“……行者……小心……‘观察者’……与……‘窃火者’……”

　　新的谜团，伴随着力量的提升与沉重的代价，再次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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