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丧钟为谁而鸣

　　林陌的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压过了塔顶呼啸的能量风暴和狂热的吟唱。那冰冷的宣告，如同实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平台上部分圣殿骑士脸上的狂热，让他们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

　　为首的幽绿眼眸诵经者，脸上的诡异笑容僵硬了一瞬，随即化为更加浓烈的杀意与……一丝被冒犯的暴怒。

　　“狂妄！以凡人之躯，也配谈论终末？！” 他厉声嘶吼，手中那本由不知名皮革制成的厚重圣典无风自动，翻到某一页，上面用亵渎的文字书写着召唤毁灭的祷文，“迎接神之怒火吧！渎神者！”

　　他猛地将手掌按在书页上，幽绿的光芒瞬间大盛！其他数十名诵经者也同时发力，更加狂热的吟唱声汇聚成一股庞大的精神洪流，注入中央的灵能虹吸装置！

　　“嗡——！！！”

　　装置核心那颗搏动的幽绿能量核心猛地膨胀了一圈，其内部压缩的毁灭性能量几乎要满溢出来！顶端那“喇叭花”发射口凝聚的黑暗光球骤然扩大，散发出令人灵魂颤栗的吸力，仿佛连光线都要被其吞噬！整个塔顶平台剧烈震动，边缘处开始有碎石和金属构件被吸扯着脱离，没入那黑暗之中！

　　最终播种，已然箭在弦上！

　　“为了神恩！净化他！” 幽绿眼眸诵经者指向林陌。

　　上百名圣殿骑士同时发出怒吼，如同钢铁洪流，带着乳白色的圣光与幽绿的污染能量，从四面八方冲向孤身站在破碎闸门处的林陌！他们的气势连成一片，足以碾碎任何胆敢阻挡的存在！

　　面对这绝境的围攻，林陌却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去看那汹涌而来的敌人，也没有去关注那即将爆发的毁灭性能量。他的意识，完全沉入了体内那枚与寂灭碎片本源深度融合的核心，沉入了那枚在灵泉核心对抗中愈发清晰、此刻正剧烈共鸣的“归墟之印”。

　　“观察者”的信息碎片，S-07决绝的眼神，孙铭等人的奋战，妹妹林小妍沉睡的脸庞，苏婉胸口的翡翠封印……过往的一切，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飞速闪过，最终，都化为了最纯粹的、冰冷的……决意。

　　为了守护，必须毁灭。

　　为了存在，必须终结。

　　这矛盾的统一，或许，就是“寂灭行者”最终的宿命。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底，不再有灰色的漩涡，也不再是深邃的黑洞，而是一片……绝对的、连“空无”概念都否定的……“虚无”！

　　他抬起了双手，不再是握拳，也不是并指，而是十指张开，掌心相对，仿佛在虚空中捧着一个无形之物。

　　体内，那枚寂灭核心以前所未有的、近乎自毁的速度疯狂旋转，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感悟，都如同百川归海，毫无保留地涌向他双掌之间的那一点！

　　“归墟……并非毁灭……”

　　“而是……让不应存在的‘错误’……”

　　“回归其……本来的‘无’。”

　　他轻声低语，每一个字吐出，他双掌之间的“虚无”就凝实一分，周围的空间就黯淡一分。那并非黑暗，而是比黑暗更深沉的、连“存在”本身都被否定的……“终末”！

　　塔顶平台上，那汹涌的圣光，那污秽的幽绿，那狂热的吟唱，那能量的轰鸣……一切的声音，一切的色彩，一切的波动，在触及林陌周身那无形的力场时，都开始变得“模糊”、“失真”、“淡化”！仿佛它们正在从这个世界被……“擦除”！

　　冲锋的圣殿骑士们惊恐地发现，他们体内的能量在迅速流失，手中的武器光芒黯淡，甚至连冲锋的势头都在莫名地减缓，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

　　诵经者们骇然察觉到，他们与灵能虹吸装置的精神连接变得断断续续，吟唱的祷文失去了力量，那庞大的精神洪流如同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能够消融一切的墙壁！

　　就连那灵能虹吸装置核心搏动的幽绿能量，以及发射口那凝聚的黑暗光球，其恐怖的威势，也仿佛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所“压制”，膨胀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这……这是什么力量？！” 幽绿眼眸的诵经者发出了惊骇欲绝的尖叫，他感觉自己仿佛正在面对整个世界的……“反面”！一种代表着终极“否定”的绝对力量！

　　林陌没有回答。他所有的精神，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了双掌之间那一点极致的“归墟”之上。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在燃烧，寂灭核心传来不堪重负的哀鸣，身体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崩解。但他不管不顾。

　　他将那凝聚了自身一切、代表着“终结错误”的归墟之力，缓缓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推向了塔顶平台的中央，推向了那个巨大的灵能虹吸装置，推向了那颗搏动的幽绿核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

　　只有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寂静”的……降临。

　　那归墟之力所过之处，圣殿骑士们身上的铠甲、武器、乃至他们的身体，都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从边缘开始，无声无息地消散，化为最基本的粒子，归于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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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诵经者们狂热的吟唱戛然而止，他们的身体连同那本亵渎的圣典，一同在寂静中瓦解、湮灭。

　　灵能虹吸装置那复杂的结构、流转的符文、汇聚的能量……一切非“寂灭”属性的存在，都在触及那归墟之力的瞬间，结构崩坏，存在基础被否定，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

　　最终，那归墟之力，轻轻地、却无可阻挡地……触碰到了装置核心那颗不断搏动的、蕴含着毁灭性能量的幽绿核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那幽绿核心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了最后一声不甘的、如同玻璃破碎般的哀鸣。其内部那被高度压缩、混合了灵泉之力与圣骸污染的庞大能量，还未来得及爆发，就被那最本质的“归墟”意蕴，从存在层面……彻底“抹除”！

　　没有爆炸，没有泄漏，没有造成任何额外的破坏。

　　那颗核心，连同其中蕴含的所有能量、所有污染、所有圣殿的计划与野心，就这般……无声无息地，彻底消失了。仿佛它从未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

　　灵能虹吸装置失去了核心，庞大的结构瞬间黯淡，停止了运转。顶端那凝聚的黑暗光球如同被戳破的气泡般悄然消散。

　　塔顶平台上，除了林陌，以及他身后那破碎的闸门和通道，再也看不到任何一个圣殿人员，也看不到那个巨大的装置。只有一片绝对的、令人心悸的……空旷与死寂。

　　最终播种，被强行中断了。

　　林陌保持着双掌推出的姿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的脸色苍白得如同透明，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维持这终极的“归墟一击”，几乎抽干了他的一切，灵魂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寂灭核心的光芒黯淡到了极致，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他成功了。

　　但也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昏沉的天空。失去了灵能虹吸装置的干扰，千塔之城上空那狂暴的能量乱流似乎平息了一些，但整座城市依旧被那股幽绿的不祥气息所笼罩。

　　就在这时——

　　“嗡……”

　　一股微弱、却无比纯净、带着无尽悲伤与释然意味的蔚蓝色光晕，如同最后的涟漪，从城市中心——灵泉核心的方向，缓缓荡漾开来，扫过了整座千塔之城。

　　那光晕所过之处，塔楼表面那不祥的幽绿符文迅速黯淡、熄灭；空气中弥漫的圣骸污染如同被净化般消散；那些疯狂攻击的变异体发出了最后的哀嚎，身体如同风化的沙雕般崩溃、瓦解……

　　是S-07！

　　她成功了！她净化了“神之坐标”！

　　但这蔚蓝的光晕，也带着一种……诀别的意味。

　　林陌仿佛能听到，在那光晕的源头，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响彻在他灵魂深处的叹息：

　　“再见了……‘行者’……哥哥……”

　　那声音，带着解脱，带着一丝不舍，最终……归于永恒的寂静。

　　林陌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那个与妹妹容貌酷似的复制体少女，那个身份成谜的“容器”，最终还是选择了以自身的存在为代价，彻底净化了灾祸的源头。

　　他缓缓放下双手，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栽倒在地，但他强行稳住了。

　　塔顶的危机暂时解除，灵泉的污染也被净化。但圣殿的主力尚存，妹妹的下落依旧不明，苏婉还昏迷不醒，这个世界依旧满目疮痍。

　　他的使命，还远未结束。

　　他必须活下去。

　　他艰难地转过身，准备离开这塔顶，去寻找孙铭他们，去面对接下来的残局。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

　　一个穿着与圣殿风格迥异、带着科技感紧身衣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面前不远处。正是那个神秘的“观察者”！

　　“观察者”的面容依旧隐藏在某种光学迷彩之下，只有一双冷静到近乎漠然的电子眼，静静地注视着虚弱到极点的林陌。

　　“任务完成度评估：高。”

　　“个体状态：濒临崩溃。”

　　“信息更新：‘窃火者’（圣殿）核心计划已被中断，残余势力处于混乱状态。”

　　“检测到高维信息扰动彻底平息……‘饥饿’意识连接已断开……”

　　“警告：检测到新的高维信号介入……来源：未知……代号：‘终末回响’……”

　　“建议：立即撤离当前区域，‘行者’林陌，你的价值，远超此次局部冲突。”

　　“观察者”那冰冷的合成音，再次直接响彻在林陌的脑海，提供着新的情报，也带来了新的……警告。

　　“终末回响”？那又是什么？

　　林陌看着眼前这个神秘莫测的“观察者”，心中充满了警惕与疑问。他们到底是谁？目的何在？

　　但他现在没有力气去追问。

　　他只是冷冷地看了“观察者”一眼，然后，拖着濒临崩溃的身体，一步一步，艰难地向着塔下走去。

　　无论前方还有什么，无论“观察者”是敌是友，无论那“终末回响”意味着什么。

　　他都会走下去。

　　直到……真正的终末降临，或者，他亲手为这个该死的末世，敲响最后的丧钟。

　　丧钟已然鸣响，但这一次，是为圣殿，为那“饥饿”的意识，也为这个扭曲的时代。

　　而他的路，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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