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药香杀机

　　皇帝那枚触手温凉的玉牌，像块烧红的炭藏在苏芷袖中。

　　她知道，这玩意儿既是护身符，也是催命符。

　　用了，就可能被皇帝当枪使，不用，在这宫里更是寸步难行。

　　萧景云那句没头没尾的警告，更是在她心里敲响了警钟。

　　玄冥被频繁召入慈宁宫？

　　太后心神不宁？

　　看来那枯井下的东西，以及她这个“变数”，确实让那老太婆有点坐不住了。

　　“得动起来，不能干等着。”

　　苏芷对墨言和裴九霄说。

　　“皇帝想借我的眼，那我就帮他‘看’清楚点。”

　　“从哪儿下手？”

　　裴九霄摩拳擦掌。

　　“再去那枯井看看？”

　　苏芷摇了摇头。

　　“那里已经被惊动，再去就是自投罗网。而且皇帝说了会派人盯着，我们没必要凑上去。”她沉吟片刻。

　　“萧景云说，太后常召玄冥入宫密谈，他们必然有所图谋。玄冥需要药材压制幽冥反噬，或者进行仪式，御药房是个关键。”

　　墨言点头。

　　“严姑姑前阵子往御药房跑得勤，是个方向。”

　　“对，就去御药房。”

　　苏芷下定决心。

　　“裴九霄，你鼻子灵，对药材熟，跟我去。墨言大哥，你伤未愈，留在凝华宛里策应，顺便留意周围的动静。”

　　裴九霄一听有任务，立刻来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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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药房在皇宫东南角，是个独立的院落，空气中常年弥漫着各种药材混杂的浓郁气味。

　　拿着皇帝给的玉牌，苏芷带着低眉顺目的裴九霄，很顺利地进了院子，借口是为七皇子调制后续温养的药膏，需要亲自挑选几味药材。

　　管事太监验过玉牌，态度客气了不少，指派了个小学徒跟着他们。

　　苏芷装模作样地在药柜间穿梭，时不时拿起些黄芪、当归之类的常见药材闻一闻，问几句年份、产地。

　　裴九霄则跟在她身后，那双眼睛却像猎犬一样，不着痕迹地扫过各个药柜标签，鼻子微微抽动，分辨着空气中那成千上万种气味里，可能存在的异常。

　　“苏芷，”

　　他趁小学徒去取戥子的空档，凑到苏芷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

　　“有股子很淡的‘阴凝草’和‘腐骨花’的味儿，这两种东西，可不是给活人用的……”

　　苏芷心头一凛。

　　阴凝草性极寒，通常用于镇压尸变，腐骨花更是带有剧毒和腐蚀性，是某些邪门歪道炼制毒傀的辅料。

　　宫里怎么会有这东西？

　　还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御药房？

　　她不动声色，继续挑选药材，脚步却看似无意地朝着裴九霄嗅到异常气味的方向挪去。

　　那是一片存放着不太常用、或者有些偏门药材的区域，药柜上的灰尘都比别处厚些。

　　在一个角落的药柜底层，她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紫檀木小匣子，没有标签，锁孔处却异常干净，像是经常被开启。

　　那股阴寒夹杂着腐朽的气味，正是从这里隐隐散发出来的。

　　“想要这个？”

　　跟着的小学徒见状，忙道。

　　“这是严姑姑存在这儿的，说是太后调理凤体所需的特殊药材，不让旁人动的。”

　　严姑姑！

　　太后的特殊药材！

　　苏芷和裴九霄交换了一个眼神。

　　找到了！

　　“原来如此，”

　　苏芷面色如常地收回手。

　　“既然是太后所用，自然动不得。我们选别的便是。”

　　她记下了那个柜子的位置和特征，又随意选了几样普通药材，便带着裴九霄离开了御药房。

　　---

　　回到凝华苑，苏芷立刻将发现告知墨言。

　　“阴凝草，腐骨花……”

　　墨言眉头紧锁。

　　“这两种东西，加上之前幽冥蟾的出现，还有枯井下的祭坛，太后恐怕不仅仅是在压制幽冥死气，更可能是在炼制或者操控某种幽冥傀儡！”

　　这个猜测让三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如果太后真的在宫中大规模炼制这种东西，那后果不堪设想。

　　“得弄清楚她到底在哪儿进行这种事！御药房只是存放点，炼制肯定在别处！”

　　裴九霄急道。

　　苏芷沉吟道。

　　“炼制这等阴邪之物，必然需要极阴之地，且要避开众人耳目。青鸾殿枯井算一个，但可能不止……”

　　她忽然想起皇帝给的玉牌和密令。

　　或许，可以借皇帝的力？

　　当天夜里，苏芷通过刘公公，向皇帝密报了两件事：

　　一，御药房发现太后私藏阴凝草、腐骨花等邪门药材；

　　二，怀疑太后在宫中秘密炼制幽冥傀儡，地点可能不止青鸾殿一处。

　　消息递出去后，便是焦灼的等待。

　　第二天风平浪静。

　　皇帝那边没有任何反馈，慈宁宫也毫无动静。

　　到了第三天下午，事情终于起了波澜。

　　先是御药房那个管事的太监因为“贪墨药材”被内务府带走查办。

　　接着，皇帝以“整肃宫规，清查各处安全隐患”为由，下令由侍卫统领带队，抽查几处偏僻宫苑。

　　其中就包括了靠近冷宫的几处废弃殿宇，以及内府监下属的，负责处理宫中废弃物的“垢役所”！

　　垢役所？

　　那里污秽聚集，阴气沉重，确实是进行阴邪之事的绝佳掩护！

　　苏芷立刻明白，这是皇帝对她密报的回应！

　　他不能直接动慈宁宫，便借着整肃宫规的名头，去查那些可能藏污纳垢的地方！

　　“我们也得做点什么。”

　　苏芷对墨言和裴九霄说。

　　“皇帝的人大张旗鼓去查，太后必有防备。我们需要另辟蹊径。”

　　“怎么辟？”裴九霄问。

　　苏芷目光闪烁。

　　“太后需要药材，玄冥需要材料。御药房的路子被皇帝暂时断了，他们肯定会想办法从宫外弄。盯紧各宫门，尤其是夜间运送杂物、补给的那些车辆！”

　　然而，还没等他们行动，傍晚时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凝华苑——

　　萧景云。

　　他依旧是那副病弱的模样，被内侍扶着，脸色比上次更苍白了些，一来便剧烈咳嗽，帕子上竟带了点血丝。

　　苏芷连忙为他施针缓解。

　　趁着内侍去端药的间隙，萧景云气息微弱地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太后，昨夜动了雷霆之怒，摔了茶盏，玄冥道长似乎受了斥责……”

　　他抬起眼，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一丝恐惧。

　　“宫里怕是要不太平了。苏医女你早做打算。”

　　他说完，便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靠在椅背上闭目喘息。

　　苏芷看着他，心中波澜起伏。

　　萧景云再次示警！

　　太后动怒，玄冥受斥，是因为皇帝突然的清查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还是因为别的？

　　她隐隐感觉到，一张巨大的网正在收紧，风暴即将来临。

　　送走萧景云，苏芷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皇帝在暗中推动，太后在愤怒筹划，萧景云在恐惧观望。

　　而她，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裴九霄，墨言大哥，”

　　她转过身，眼神决绝。

　　“我们可能没时间慢慢查了。”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太后和玄冥，很快就会有大的动作。

　　而目标，很可能就是她，或者萧景琰！

　　她必须抢先一步，找到确凿的证据，或者，找到能彻底破坏他们计划的关键！

　　就在这时，苑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伴随着内侍略显惊慌的通传：

　　“圣旨到——！”

　　这么晚了，又来圣旨？

　　苏芷心头一跳，与墨言、裴九霄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三人快步来到前院，只见刘公公手持明黄卷轴，面色肃然。

　　“苏芷接旨——”

　　苏芷跪倒在地。

　　刘公公展开圣旨，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陛下口谕：二皇子景云旧疾复发，病情危殆，着七皇子医官苏芷，即刻前往揽月轩，全力救治，不得有误！”

　　萧景云病危？

　　苏芷猛地抬头，撞上刘公公那看似平静，眼底却带着一丝深意的目光。

　　这到底是真病危，还是又一个针对她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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