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 破茧之问

　　那是一种怎样的恐怖啊！仿佛比前世彻底跌落地狱时还要深重万倍，如同一双无形却冰冷的巨手，瞬间撕裂了他的神魂，狠狠攫取了他的心脏。胃袋疯狂地痉挛着，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里面搅动，有什么酸苦的东西从喉咙深处挣扎着，带着烧灼般的疼痛往上涌。

　　所有强行禁锢的外壳，那些他用来伪装坚强的伪装；自我欺骗的镇定，那虚假的平静；对重蹈覆辙的刻意回避，那不敢面对的懦弱，在这一刻，如同被狂风席卷的沙堡，全部坍塌剥落，化作刺穿自我的利刃碎片。巨大恐惧如汹涌的潮水般退去后，迟来的、仿佛要将神魂碾碎的深深愧疚和无措，如坠入冰窟地狱一般，将他彻底淹没冻结，冰冷刺入每一根骨头的缝隙。他甚至无法出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无法挪动一根手指，身体仿佛被定在了那里。

　　就在那噬魂夺魄的、要将整个静室连同所有人的命运都冻结粉碎的死寂几秒内，时间仿佛凝固了，整个世界都安静得可怕，只有那股压抑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呸！我萧薇从小到大还没吃过这么硬的亏呢！”突然，一个染上灰尘和冰屑却依然无比艳丽的身影动了！墙角的灰蒙蒙尘埃还未落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弄，一抹艳红的轻快影子已然手脚并用地从碎裂墙砖和冰棱堆里利落地一骨碌爬起。她就像一朵在暴风雨后依然倔强绽放的鲜花，带着不屈的生机。

　　萧薇胡乱拍打着身上沾染的灰土和冰渣，动作透着一贯的满不在乎，那爽朗的笑声仿佛能驱散所有的阴霾。然而，当她撩起沾染血痕的左臂衣袖查看伤处时，龇牙咧嘴倒抽凉气的表情瞬间泄露了并不轻松的伤势。那伤口就像一条狰狞的蜈蚣，在她白皙的手臂上格外刺眼。

　　她几步蹿到死寂僵立的李豫面前，眼神中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右手食指尖带着尚未熄灭的光焰热力，如同燃烧的利箭，直接戳到了李豫额头正中那最滚烫的部位！那一下带着她本身灼热的真元之力，仿佛要将李豫从沉睡中唤醒。

　　“痛——不——痛？！”少女清脆响亮的、几乎要劈开冻结空间每一个粒子死寂的声音炸开。这声音如同春雷，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没有指责，没有质问，只有一种豁出去的、灼烧一切的质问：“还没碰上天梯那帮家伙呢！自个儿躲这小破屋子里，倒先被自己给吓瘫了？把自己崩碎了，也把赶来给你助拳的我们轰个稀巴烂——李豫！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特威武？！要不要我们集体喊声李师兄天下无双、法力无边、千秋万代啊？！”

　　尖锐辛辣的质问如同烧红的长针，扎入了李豫最核心的溃点伤口处！这截然不同于任何怜悯劝慰的姿态，仿佛熔岩瀑布倾泻而下，带着炽热的温度和强大的力量，要将李豫内心的坚冰融化。

　　另一侧墙壁被撞碎的簌簌碎响里，赵铁牛小山一样的身躯猛地挣动！无数细小碎石和冰粒“扑簌簌”从他宽厚肩膀上滚落，就像一场细小的冰雨。那件浸染灰尘与冰水的粗布练功服猛然被撕裂开来，露出里面紧绷成块的虬结赤铜色肌肉，在昏暗中闪动着古兽般悍勇的光泽。他就像一头受伤却依然凶猛的野兽，硬是一身硬气护体功扛下了刚刚那足以轰碎山石的力量！

　　“哈！舒坦——！”铁牛用力一晃巨大的头颅和臂膀，肩背上的肌肉群像山峦隆起般活动着，发出连串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脆响。他那洪亮豪迈得如同岩层间激荡的风声大笑，却冲散了满室的压抑和冰凌倒垂的寒意，仿佛给这冰冷的空间带来了一丝温暖和生机：“他娘的！比俺们屯里拉石磨的老牛叫得还响！豫哥，你这憋着的劲儿，真要是现在爆出来——够让那天梯那群眼高于顶的家伙眼珠子爆掉一箩筐！”

　　那堵曾经嵌住他的墙壁，此刻裂纹蛛网般扩散，就像一张破碎的网。他迈开大步踏前，厚重如象腿的脚掌每一步落下都让附着冰壳的地面无声碎裂，留下清晰的脚印，仿佛在诉说着他的坚定和力量。大手毫不犹豫地、重重拍在李豫剧烈颤抖的肩膀上，那力道浑厚、粗糙却又温暖稳定如扎根的大山：“豫哥！管他前头是刀山是火海！这身筋这身骨头，还有兄弟们这几副臭皮囊，都在这儿了！一起碾过去！！”

　　坚冰覆盖的角落，墙壁上的青蒙蒙光辉微微黯淡下去，又顽强亮起，就像一颗在黑暗中闪烁的星星。流云清光印凝聚的护罩渐渐散开，仿佛一朵慢慢绽放的花朵。严海山背靠着墙壁站直身体，用手背慢慢揩去嘴角刺眼的鲜红血痕，那动作优雅而从容。温雅的青年抬起眼帘望向风暴中心僵滞的李豫，素来如平湖的眼瞳深处正酝酿着某种深沉锋锐、如同沉入深海的玄铁般的亮光，足以割裂凝滞的冰层。

　　“是恐惧让你强大至此？还是‘强大’才让你恐惧？” 严海山的声音低沉缓慢，每一个字都像冷静剖析的利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破开李豫混乱沸腾的躯壳直刺心神深处，“怕跌回你记忆中的那个位置？但那位置还在吗？”

　　他松开捂着胸口那只手，道袍之下隐现出狰狞诡异的旧伤痕深色印痕，就像一道道历史的刻痕，记录着他曾经的伤痛和挣扎。目光则死死锁着李豫震动的瞳孔，声音沉得宛若凝铸的铁石坠入冰潭中心：“你怕输？怕再跌回泥土里？我们何尝不怕？！”他竟坦然承认了这份恐惧，没有丝毫的掩饰和退缩！

　　“我严海山今日在此放言——只要这具身体不散！无论何等强敌拦路！”他胸膛缓缓起伏一次，吐出肺腑里最后一丝寒气与腥甜，那带着伤口的、似乎曾被某种恐怖伟力撕裂又粗糙拼接的身躯里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决心，就像一座巍峨的高山，坚定不移：“也定要替豫哥你，替我们自己，踏出一条血路杀过七轮天梯！”那决心如同燃烧的火焰，照亮了这黑暗的空间，也点燃了李豫心中那即将熄灭的希望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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