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鼎尚会所地下三层，专属VIP停车场。

　　惨白LED灯带嵌在吊顶凹槽，光线冰冷如手术室。空气里混着新车真皮味和环氧地坪漆的化学气息，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阿杰靠在那辆经过深度防弹改装的黑色奔驰S600车门上。近一米九的个子，定制黑西装绷出猎豹般的肌肉线条。古铜皮肤，寸短头发，下颌线如刀削。他看似放松，但全身肌肉都处于半松弛状态，像压缩到极致的弹簧，随时能爆发出雷霆一击。

　　左耳塞着肤色融合的微型骨传导耳麦，右手在军用级加固平板上飞速滑动。屏幕上不是普通导航界面，而是加密数据流和几个在江城地图上闪烁移动的猩红色光点。

　　阿杰眉头锁成川字，额角渗汗。他有段不平凡的过去——在海外某支番号保密的特种部队服役十年，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兵王。这份经历让他对危险有野兽般的直觉。

　　而现在，这种沉寂已久的死亡直觉正在他每个脑神经末梢尖啸报警！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阿杰喃喃自语，指尖在平板上某个以诡异轨迹移动的红点上重重点击，用醒目红线标出行动路径。那路径如毒蛇蜿蜒，精准规避所有主干道公共监控，利用老城区盲区和复杂地形迂回，最终目的地赫然指向明天上午陈凡要视察的城东新区未来规划馆周边！

　　“老板。”电梯门无声滑开，阿杰立刻站直如标枪，压下心中翻腾情绪，脸上恢复沉稳。陈凡在唐万年陪同下步履从容地走出电梯。

　　阿杰上前一步将平板屏幕转向陈凡，语气凝重如铅块：“情况异常。过去十二小时，‘天眼’系统捕捉到至少三股不明身份但绝对是顶级好手的信号分批潜入江城。反侦察意识极强，行动轨迹经过精密伪装，几乎抹去所有明面痕迹。”

　　他深吸一口气，将屏幕上经过算法增强的高空侦察卫星影像放大。画面中一个穿灰色风衣的身影背着狭长硬质武器箱。

　　“老板，看这个轮廓，”阿杰声音带着不自觉的干涩，“高度疑似巴雷特M82A1或同等级.50口径反器材狙击步枪！这种级别重火力配合专业潜入手段，目标指向明确！是冲着您来的！而且这不是普通杀手或雇佣兵，是配合默契装备精良计划周密的专业刺杀团队！”

　　阿杰声音里除了职业性凝重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他见识过陈凡在商业战场和权力层面的运筹帷幄，但那是一种近乎神明的算计。个人安全是另一回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尤其是这种为巨额赏金毫无底线精通致命技巧的国际顶尖杀手团队！他们为达目的会不择手段不顾任何规则后果！

　　一旁唐万年脸色瞬间煞白额头沁出冷汗，急忙躬身声音急切：“大人！此事非同小可！是否需要立刻取消明天视察行程？或由我代替前去？我们可以启动最高应急预案，将安保等级提升至‘龙吟’级别，紧急调动所有‘暗卫’力量对规划馆及周边三公里进行地毯式清查布控！”

　　陈凡停下脚步，目光平静扫过平板上那些毒蛇般游弋的红点和令人心悸的武器箱轮廓。脸上没有流露丝毫惊讶紧张甚至情绪波动，平静如千年寒潭，仿佛阿杰和唐万年汇报的只是明天“局部地区有雨”的天气预报。

　　“行程照旧。”他淡淡开口，声音平稳无涟漪，直接打断唐万年急切的提议。

　　“老板！”阿杰真急了，顾不得平时恭敬语气急促劝谏，“对方展现出的专业性和装备水平，极可能是国际上排名最靠前的雇佣兵或杀手集团！‘血狼’、‘黑水’精锐小队，甚至传说中的‘幽灵党’！我们不能冒这个险！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陈凡缓缓抬眼，目光落在阿杰因焦急担忧绷紧的脸上。那双深邃眼眸如蕴藏星海的夜空，平静无波却让身经百战神经如钢铁的阿杰感到一股无形浩瀚如山的压力迎面而来，后续话语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阿杰，”陈凡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奇异穿透力，“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

　　阿杰一怔，下意识挺直腰板精确回答：“三年零四个月，老板。”

　　“三年零四个月，”陈凡微微颔首似在回忆平常时光，“这期间你可见过我做过任何一件……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

　　阿杰顿时语塞，张嘴却无言以对。确实这位看似年轻的老板行事风格常出人意料甚至随心所欲，但事后再看每一步都似经过神明般精确算计环环相扣，从未有过失手，所有看似偶然的结果最终都指向他预设的终点。可是……这次完全不同！是真刀真枪以命相搏的刺杀！不是商业谈判也不是权力博弈！子弹不长眼睛！

　　“老板，我明白您……非同凡人。”阿杰深吸一口气做最后努力，声音带着恳切，“但这次是纯粹物理层面的致命威胁！是玩命！万一……我是说万一有那么一丝疏忽，后果不堪设想啊！”

　　“没有万一。”陈凡轻轻打断阿杰的话，甚至向前迈一小步伸出手拍了拍阿杰肌肉紧绷的肩膀。这简单动作却让阿杰感到一股难以言喻如大地般厚重沉稳的力量传来，奇异抚平内心翻腾的焦躁。

　　陈凡目光似穿透停车场混凝土顶棚望向城市更深邃的夜空，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能冻结灵魂的弧度。

　　“总是用资本碾压，用权力敲打，时间久了躲在暗处的某些人总会产生错觉……”

　　他顿了顿，每个字清晰冰冷敲打在阿杰和唐万年心头。

　　“……他们会忘记对绝对力量该保持怎样一种……刻骨铭心的敬畏。”

　　敬畏？！

　　阿杰和唐万年同时心神剧震如惊雷在脑海炸响！

　　老板的意思……竟不只是化解这次刺杀？他是要将计就计把这次针对他的致命危机变成一次……立威的舞台？！他要借此机会向所有隐藏幕后或许还在观望或许蠢蠢欲动的势力，用最直接最血腥最无可辩驳的方式展示一种超越他们理解范畴的另一种层面的绝对力量？！

　　这……这已不是疯狂可以形容！这简直是将自己性命置于赌桌之上进行豪赌！不这甚至不是赌博而是一种……绝对的自信一种将死神都视为棋子的漠然！

　　“可是……老板……”阿杰喉咙发干还想再说什么哪怕从最专业安保角度提出风险警示。

　　但陈凡不再给他机会。他径直拉开厚重车门弯腰坐进奔驰宽敞舒适后排座椅上，姿态闲适如普通晚间出行。

　　“按原定计划路线行驶。通知规划馆那边一切准备照常我准时抵达。”声音从车内传来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如帝王敕令般的决断。

　　阿杰看着车窗内陈凡平静甚至慵懒的侧脸，所有劝谏话语最终化作喉结一次艰难滚动生生咽了回去。他猛吸一口气眼神中犹豫焦躁瞬间驱散重新变得如磐石般坚定锐利！既然老板已做出决定那么他作为保镖唯一最高职责就是无条件执行命令！并做好随时用自己生命为老板挡下任何一颗子弹的准备！

　　他用力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系好安全带动作流畅精准。随即按下方向盘下方隐蔽通讯按钮接通加密指挥频道，声音冷静如西伯利亚寒冰：

　　“各单位注意，‘冥王’明日行程不变时间路线地点全部按原方案执行。安保等级……维持‘日常’级别。重复维持‘日常’级别。所有外围警戒小组贴身护卫小组应急反应小组按原定预案进入指定位置隐蔽待命。没有我的明确指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不得暴露位置。”

　　频道那头瞬间陷入死寂般沉默足足过了两三秒才陆续传来几声压抑不住倒抽冷气的声音，但紧随其后是整齐划一带决绝意味的回应：

　　“鹰眼收到！”

　　“壁垒收到！”

　　“暗刃收到！”

　　“幽灵收到！”

　　车辆引擎发出低沉有力轰鸣平稳驶出光线冷白的停车场无声汇入傍晚时分江城繁华街道川流不息的车河中。

　　阿杰透过后视镜看到陈凡已舒适靠椅背上甚至微微阖眼似在小憩。那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视十面埋伏如无物的极致镇定仿佛有无形感染力让阿杰那颗因高度紧张剧烈跳动的心脏渐渐平复，取而代之是一种与有荣焉的决绝和隐隐的……期待？

　　也许……老板的真正底牌远非我所能想象？

　　明天的城东新区或许并非死亡陷阱而将是……老板为那些自投罗网的死神使者精心布置的……钓鱼台？

　　他握紧方向盘目光如鹰隼扫过车窗外流光溢彩却处处暗藏杀机的都市夜景嘴角也拉起一丝冰冷弧度。

　　明天注定将是一场载入地下世界史册的……狩猎。

　　而他的老板那位看似平静的青年才是这场狩猎游戏中唯一的……裁判与主宰。

　　*

　　城东新区未来规划馆周边三公里半径内。

　　表面一切如常车水马龙人流如织。新落成的现代化建筑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展示着江城蓬勃发展的野心。

　　但在这片繁华表象之下无形的杀机正如暗流般涌动。

　　规划馆对面一栋在建写字楼顶层未完工的毛坯房内。水泥灰墙裸露钢筋地面积满灰尘。一个穿着灰色工装的身影如雕塑般静立在阴影中。他面前架着一支经过精心伪装的长条形器械，黑色枪管如毒蛇般悄无声息地从预留的窗口缝隙中探出微小一截。一支高倍率狙击镜后，一双冰冷如机械的眼睛正缓缓扫过规划馆正门广场的每一个角落，计算着风速、湿度、移动目标的提前量。他是“幽灵”，血狼小队的眼睛和死神之指。

　　规划馆地下停车场B区角落，一辆看似普通的黑色厢式货车静静停泊。车内却是另一番景象。各种精密的电子设备屏幕闪烁着幽光，线路如蛛网般密集。一个戴着无框眼镜、表情如同扑克牌般永远不变的男人——“影子”，正双手在多个键盘上飞速操作，监控着规划馆内外所有公开和隐藏的摄像头信号，同时屏蔽着特定频段的通讯。他是团队的大脑和神经中枢。

　　规划馆侧后方一条人流量较大的商业街巷口，一个穿着休闲夹克、戴着鸭舌帽的高大男子——“坦克”，正靠在一家咖啡馆的外摆区栏杆上，看似悠闲地喝着咖啡。但他那双隐藏在帽檐阴影下的眼睛，却如同雷达般扫视着过往行人和车辆，肌肉始终处于微妙的紧绷状态。他脚下的黑色运动包里，装着足以瞬间制造混乱的“玩具”。

　　而在规划馆内部，穿着保洁服默默擦拭着扶手的“毒蛇”，以及混在提前入场媒体记者中、胸前挂着专业相机的“收割者”……血狼小队的五个成员，已经如同五颗致命的毒牙，悄无声息地嵌入了这片看似平静的区域，张开了无形的死亡之网。

　　他们接到的指令清晰而冷酷：目标车辆抵达后，制造一场“完美”的交通意外。首选方案，是利用特定路口的车流，制造一场看似偶然的连环追尾，并在混乱中，用经过改装的、装有不稳定化学物品的车辆，引发二次爆炸和火灾，将目标连同车辆彻底吞噬，抹去一切证据。

　　计划周密，手段专业，配合默契。他们如同最顶级的掠食者，耐心等待着猎物踏入陷阱的那一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

　　站在指挥车内的“影子”看了一眼屏幕上的计时器，距离目标预定抵达时间，还有最后十分钟。他通过加密频道，发出了简洁的指令：

　　“所有单位，最后确认装备及通讯。‘幽灵’，报告视野情况。”

　　“视野清晰，无干扰。风向西南，风速每秒三米，湿度百分之六十五。目标区域一览无余。”幽灵的声音冰冷无波。

　　“ ‘坦克’，你那边？”

　　“A点就位，通道畅通。‘礼物’已备好，随时可以‘派送’。”坦克的声音带着一丝残忍的兴奋。

　　“ ‘毒蛇’？”

　　“B点清洁，无异常。可以随时进行‘内部消毒’。”毒蛇的声音阴柔而致命。

　　“ ‘收割者’？”

　　频道里沉默了两秒，然后传来那个低沉沙哑、带着绝对权威的声音：“按计划执行。记住，我要的是‘意外’，一场完美的、找不到任何人为痕迹的意外。行动。”

　　“明白！”

　　五道声音几乎同时回应。

　　杀戮的倒计时，正式开始。

　　空气中，无形的弦绷紧到了极致。

　　而此刻，那辆黑色的防弹奔驰，正平稳地行驶在通往规划馆的主干道上。车后座，陈凡依旧闭目养神，仿佛对前方那张开的死亡之网毫无察觉。

　　阿杰紧握方向盘，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路况，每一个毛孔都感知着潜在的威胁。

　　狩猎与被狩猎的角色，在阳光明媚的正午，似乎已然分明。

　　但真正的猎手，往往隐藏在更深层的阴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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