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怀璧其罪，暗流汹涌

　　升仙阁三楼，一间仅容转身的简陋静室。

　　陈凡盘膝坐在那唯一的、略显破旧的蒲团上，指尖反复摩挲着那枚颜色暗淡的青色玉简。神识如同最精细的刻刀，一遍遍勾勒着玉简内关于“百族战场”和“陨星仙域”的每一个字眼。胸膛里，一股灼热的战意如同岩浆般奔涌，几乎要破体而出。那是一片血腥与机遇并存的修罗场，是他快速打破眼下困境、登临更高境界的最佳途径！

　　但沸腾的热血很快被冰凉的现实压了下去。

　　穷。

　　这个字眼，如同冰冷的枷锁，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神识扫过储物戒指，里面杂七杂八堆着不少从下界带来的“家当”，最多的便是在星海游历、或是从“园丁”仓库里顺手牵羊得来的各种灵药、矿石。这些在下界足以引起腥风血雨的宝贝，在这浩瀚仙界，还能值几个钱？

　　玉简里说得赤裸而残酷：使用跨仙域的超远距离传送阵，需要支付一笔天文数字的费用；进入百族战场前，需要准备充足的疗伤丹药、恢复仙元的药剂、应对各种诡异环境的符箓、乃至置换一件能发挥出真正实力的仙器……这一切，都需要仙石！大量的仙石！而他目前全部的家当，除了戒指里那些未知价值的“破烂”，就只有从飞升台那两个倒霉天兵身上摸来的几块光泽黯淡的下品仙石。

　　这点钱，别说传送阵，恐怕连几颗最基础的“聚气丹”都买不起。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陈凡揉了揉眉心，嘴角泛起一丝自嘲的弧度。纵横下界无数星域，何曾为资源如此窘迫过？这仙界，果然现实得可怕。

　　坐以待毙不是他的风格。必须想办法搞到仙石，至少先解决燃眉之急，并积累前往陨星仙域的资本。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起身推开静室的门，走下吱呀作响的木质楼梯。

　　大堂依旧如故，仿佛时间在这里凝固。柜台后，那位深不可测的玄仙老者保持着亘古不变的瞌睡姿态，呼吸悠长而微弱。麻衣刀客的指腹依旧在冰冷的刀锋上滑动，发出极有韵律的沙沙声；阴影中的斗篷人面前，几件骨器散发着幽幽微光；皮甲女子对镜描摹的红唇，鲜艳得仿佛能滴出血来。陈凡的经过，并未引起任何多余的关注，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冷漠而疏离。

　　陈凡无声地走出升仙阁，踏入流云仙城西区更加喧嚣的街道。按照玉简中那份简易地图的指引，他朝着标注为“杂货交易区”的方向走去。

　　越往那边走，环境越发杂乱。街道变得狭窄，两旁是密密麻麻、如同蜂巢般挤在一起的简陋摊位和低矮店铺。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古怪的气味：有药草的清香与苦涩，有矿石的土腥与金属锐气，有妖兽材料的腥臊，还有汗味、尘土味以及一种底层修士挣扎求存的压抑气息。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争吵声不绝于耳，形成一股混乱的声浪。

　　来往的修士形形色色，大多是真仙境界，偶尔能看到地仙身影。他们穿着各异，有的风尘仆仆，有的眼神闪烁，有的面带凶悍，显然多是散修或小宗门弟子，为了一点资源而奔波劳碌。

　　陈凡收敛气息，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普通的真仙初期散修，混入人流之中。他先是随意逛了几家挂着“收购各种材料”招牌的店铺，不动声色地询问了几种下界带来的、品质不错的炼器矿石的价格。

　　结果令人沮丧。

　　那些在下界足以作为镇派之宝的稀有矿石，店铺掌柜只是懒洋洋地瞥上一眼，便报出一个低得可怜的价格，甚至不够买半瓶最普通的疗伤药散。仙界的物质基础和环境法则，与下界差异巨大，导致很多下界的“珍宝”，在这里变得稀松平常。

　　必须拿出点特别的东西。陈凡心中思忖。他想起《九天星辰诀》对星辰之力的需求，以及自己在下界某处生命星球绝险秘境中，偶然得到的几株“九叶星辉草”。此草蕴含精纯的星辰之力，对他修炼大有裨益，当时费尽心力才采得三株，一直视若珍宝，舍不得动用。

　　或许，这蕴含特殊星辰本源之力的灵草，能有所不同？

　　他选定了一家看起来规模稍大、招牌古旧的“百草斋”，走了进去。店内药香浓郁，柜台后坐着个眼珠滴溜溜乱转的胖掌柜，一副精明市侩的模样。

　　“掌柜，收药吗？”陈凡语气平淡。

　　胖掌柜抬了抬眼皮，见陈凡气息普通，衣着朴素，态度便有些敷衍：“收，什么药？拿出来看看。丑话说前头，品相差的、药力流失的，本店可不要。”

　　陈凡不动声色，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了一个简陋的玉盒，打开盒盖。顿时，一股清凉、精纯、带着淡淡星辉气息的药香弥漫开来，让胖掌柜那慵懒的神情瞬间一僵！

　　盒内，静静躺着一株九叶灵草。草叶呈现出一种深邃的蓝色，叶脉如同天然形成的星辰轨迹，隐隐有微小的光点在其中流转，仿佛将一片微缩的星空封印在了叶片之中。最奇特的是，灵草周身自然散发着一股古老而纯净的星辰本源气息，虽然微弱，却品质极高！

　　胖掌柜的小眼睛猛地瞪得溜圆，脸上的肥肉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几乎是扑过来，一把夺过玉盒，凑到眼前，鼻子用力吸着那药香，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贪婪光芒！他甚至不顾形象，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掐下一点点草叶边缘，放在舌尖细细品尝。

　　“这……这药性！如此精纯！简直毫无杂质！还有这……这绝对是上古星辰本源的气息！虽然稀薄，但本质极高！”胖掌柜的声音都变了调，看向陈凡的眼神，充满了炽热，“道友！这……这九叶星辉草你从何处得来？可还有存货？”

　　陈凡心中了然，面上却依旧古井无波，淡淡道：“机缘巧合，只得一株。开个价吧。”

　　胖掌柜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狂喜，搓着肥厚的手掌，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道友，实不相瞒，此草虽只是真仙级灵药品阶，但其药性之纯净，尤其这一丝上古星辰本源，对于修炼某些特殊星辰功法，或是炼制高品阶丹药，价值无可估量！这样，我百草斋一向公道，五十块下品仙石！如何？”

　　五十块？陈凡记得刚才问过，一颗最普通的“回春丹”也要五块下品仙石。这价格，比他预想的高出不少。但他敏锐地捕捉到，掌柜那看似公道的笑容下，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狡黠和急切。这老狐狸，肯定压价了。

　　“一百。”陈凡懒得废话，直接报出心理价位。讨价还价非他所长，但基本的判断力还在。

　　胖掌柜脸色一僵，露出夸张的肉痛表情：“哎呀道友！你这价开得……太高了！六十！最多六十！这已经是看在药性特殊的份上给的最高价了！”

　　“九十。”陈凡语气不变。

　　“七十！真的不能再高了！我这小店本小利薄啊！”

　　“八十五。不卖我换别家。”陈凡作势要收回玉盒。

　　“别！别别别！道友留步！”胖掌柜急忙按住玉盒，仿佛怕他反悔，脸上挤出心疼无比的表情，咬牙道：“八十！八十块下品仙石！就当交个朋友！成交！”

　　他动作飞快地数出八十块闪烁着微弱光芒的下品仙石，堆在柜台上，然后迫不及待地将玉盒紧紧抱在怀里。

　　陈凡面无表情地将仙石收入储物戒指。心中微喜，看来下界的一些特产，在仙界反而因为环境差异和特殊功效，能卖出不错的价格。这算是个好消息。

　　然而，就在他转身离开百草斋的刹那，他那远超同阶的强大神识，清晰地捕捉到了身后胖掌柜眼中那一闪而逝的阴狠厉色。以及，掌柜对旁边一个伙计极其隐晦的眼色和几乎微不可闻的传音：“去，通知黑鼠他们，来了只肥羊，身上可能还有类似的好货。刚飞升不久的雏儿，手脚利索点，别在城里惹麻烦，等他出城……”

　　“明白，掌柜！”那伙计眼中闪过贪婪，悄无声息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陈凡心中冷笑一声：“果然，哪里都一样，怀璧其罪。”他并未停留，继续在交易区穿梭。

　　为了不引起更大怀疑，他又谨慎地选了两家不同的店铺，分别出售了一株“地心火莲”和一截“万年温玉木”，这两样也是下界难得一见的宝物，药性和材质都极为纯净。又换来了近两百块下品仙石。

　　加上之前的八十块，他如今身上已经有了接近三百块下品仙石的“巨款”。这笔钱，足够他购买一些基础丹药，并支撑一段时间的修炼了。

　　但与此同时，他清晰地感觉到，至少有四五道不怀好意的神识，如同跗骨之蛆，从不同的角落隐晦地锁定了他。尤其是在他交易和收起仙石的时候，那股贪婪的意念几乎不加掩饰。这些目光的主人，修为多在真仙中期，气息驳杂，带着一股亡命之徒的狠戾。

　　“盯上我了么……”陈凡眼底寒芒一闪而逝。他不动声色，用刚得来的仙石，迅速购买了几瓶必备的“回春丹”、“聚元丹”，以及一份更为详细的流云仙城周边地形图和安全区域标注。

　　做完这一切，他不再逗留，转身便朝着流云仙城的西城门方向走去。他需要找一个僻静安全的地方，彻底消化玉简信息，并尝试用仙石修炼，看看效果如何。

　　当他踏出那巨大而古老的城门，感受到城外相对稀薄、却也更加自由狂野的仙灵之气时，他脚步微微一顿。

　　身后，那几条尾巴，果然毫不掩饰地跟了上来。

　　一共四人。穿着打扮流里流气，修为清一色真仙中期，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狞笑和杀意，呈一个松散的半弧形，隐隐封住了他回城和侧翼的路线。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瘦高个，眼神阴鸷如毒蛇，外号“黑鼠”，是这片区域有名的地头蛇，专干这种杀人越货的勾当。

　　“喂！前面那小子！给爷站住！”黑鼠尖利的声音响起，带着十足的嚣张气焰，“哥几个最近手头紧，看你刚才生意不错，借点仙石来花花？识相点，还能留你个全尸！”

　　另外三人也发出哄笑声，摩拳擦掌，仙力在体内运转，散发出压迫性的气息。

　　陈凡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这四条拦路野狗，脸上没有任何恐惧或愤怒，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冷漠。他看着为首的黑鼠，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询问天气：

　　“你们几个……确定要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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