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仙门算个鸟！凡人的脊梁！

　　绝望！

　　凝固的、如同铁水浇铸进肺腑的绝望！吸不进一丝空气！

　　晒谷场上数千道目光如同濒死溺水者，死死粘附在龙北琴那挺拔却孤寂的身影上！那是最后一根稻草！是眼前唯一的！仅剩的！能抓住的东西！

　　青云弟子的焦尸还在坑边冒着丝丝黑气，死不瞑目的血红眼珠倒映着死寂的营地。空气里弥漫着血腥、焦糊和深入骨髓的死亡气味。

　　每一寸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恐惧。抱着刚刚救活铁蛋的妇人，双臂麻木僵硬，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刚刚才感受到一丝温暖的婴儿体温，此刻却像冰一样冻穿她的心脏。跑？往哪里跑？旱魃焚天三千里！青云仙门都灰飞烟灭！凡人血肉…逃得掉？…铁蛋…刚救回来…也要…也要…

　　“苍生…救救苍生…”

　　那濒死的嘶吼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所有人灵魂里反复回荡，绞杀着一丁点残存的生气。人群死寂得可怕，连呼吸都屏住了。连一直缩在石磨盘后的楚玉都露出半张小脸，煞白，小嘴微张，眼睛瞪得溜圆，像是被那恐怖描述彻底吓懵了，连塞进怀里的塑胶碎片都忘了捏紧。

　　玄清四人，如同四尊冰冷的雕塑立在风暴的中心漩涡旁。

　　宋清脸上的扭曲和暴怒如同潮水般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漠然。他看着地上焦黑的尸体，看着瘫倒在坑边浑身是血的狼狈家伙（云飞扬），最后目光扫过那片黑压压蝼蚁般绝望呆滞的凡人面孔，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下压了一下。心念如电转：

　　“青云门…废柴！镇压区区一头旱魃竟能全军覆没？！辱没仙门颜面！”

　　“此旱魃既已吸干地脉，灭杀一宗，已成滔天凶物！威能远超预估！绝非此等凡俗污秽之地可以触碰！”

　　“死绝了…正好！那搅动灵脉的异动源……”他的目光陡然锐利，如同淬毒的冰锥，越过绝望的人群，直刺龙北琴，“必与此旱魃之祸有所关联！说不定其根源就是此地妖邪引动！”

　　“这群废物凡人……”他那冰冷无情的视线扫过抱着婴儿的妇人、晒谷的汉子、工棚下哆嗦的工匠…如同在检视一堆没有价值的垃圾，“留在原地引那旱魃更快到此？不如……”

　　杀意一闪而逝，但立刻被他压下。师尊之命要紧！当务之急是立刻！马上！遁走！远离这片不祥的绝地！查明异动与旱魃的联系才是首要！至于这些蝼蚁死多少……关他屁事？！

　　宋清袖袍无风自动，那逸散的碎风玉环寒光倏然收敛体内！他微微挺直脊背，恢复了几分仙门首徒的矜持孤高。冰冷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仙力，清晰冷漠地刺破死寂：

　　“哼！堂堂青云正宗，竟被一头妖物戮灭山门！看来是道基不修，法统不全，自取其咎！”

　　他目光转向地上那个只剩一口气、眼神空洞涣散的云飞扬，如同看向一滩烂泥：

　　“你是青云最后根苗？”

　　宋清的声音带着居高临下的命令口吻：

　　“立刻！禀明那旱魃凶戾详情！吞噬生机、焚毁大地异变之征！那火妖行进方向！速度！所用妖法之特性！一丝细节也不许遗漏！”他需要情报！立刻！马上！

　　“至于此地污浊之气……”宋清那双冰冷的眼睛如同覆盖着万年寒霜的深潭，扫过绝望的人群，扫过那具焦尸，最后落在龙北琴脸上，唇边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如同看笑话般的恶意嗤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极致的轻蔑轰然传开：

　　“一个连青云门倾宗之力都葬送其中的凶煞？！”

　　“一个靠挖坑摇水、堆砌朽木烂铁糊弄凡人的‘救灾使’？”

　　他斜睨着龙北琴，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即将被压扁的虫子：

　　“也配谈及‘救援’？也敢妄言‘救苍生’？”

　　冰冷刻骨的字句如同冰锥砸落：

　　“怕是连那旱魃身周千丈焚风妖气都抵受不住，顷刻间便化作飞灰了吧？！”

　　“不自量力，找死！”

　　他袍袖猛地一拂，带起一股冰冷的仙风，卷起地上的浮尘：

　　“留在此地，皆是我仙门探查异动之累赘！统统给我……”

　　宋清厉声呵斥，最后一个冰冷的“滚”字几乎就要冲口而出！让这些蝼蚁滚得远远的！引开旱魃也好，自生自灭也罢！别妨碍他们玄清办事！

　　“宋师兄！”

　　一声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急促的断喝！是赵明！

　　靛蓝色的身影微微侧前一步，恰好卡在宋清和那群绝望凡人的视线之间。他依旧面沉如水，但那双沉稳的眼眸深处，玄奥的推演符文正以前所未有的极限速度疯狂闪烁！心念如飞梭：

　　“旱魃焚灭青云…已非寻常！其凶煞可怖！此地顷刻将成炼狱！”

　　“异动源（金光核心）就在此营地！或许就在这被称作‘总使’之人身上！”

　　“直接遁走？信息未明！异动源尚未探明是否与旱魃关联！若其核心恰在旱魃肆虐路径上，或有线索显露？错过则线索中断！”

　　“留下观察？风险奇高！但价值……巨大！”袖中那枚被他紧握的滤芯触感冰冷，其展现的结构之道如同一把钥匙！他脑中推演着滤芯核心的无数符印节点，又叠加着远处旱魃焚天的浩劫场景……巨大的矛盾如同两股洪流在他心中剧烈撞击！一边是绝世凶物迫在眉睫的死亡威胁，一边是窥见颠覆性“造物天理”的疯狂诱惑！

　　“需…需静观其变…争取一线看清那异动核心关联的机会！”

　　“至于这些凡人……”

　　他眼神古井无波地扫过龙北琴。这凡人…是唯一有可能接触那异动核心的存在！若有万一…此人临死能否爆发一丝核心波动？！或许…值得一赌？！

　　赵明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得如同磐石落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客观算计：

　　“仙门追查根源（金光核心）乃师门重命。此人（目光微抬，锁定龙北琴）身为此地异象核心关联者，或…有其独到之处？”

　　他语焉不详，微微一顿，像是在严谨分析：

　　“值此危局…或可……”

　　“静观片刻？”

　　“或…能捕捉一丝本源异动端倪？”最后这句话，轻飘飘，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最纯粹的可能性。但那份冷漠到骨子里的计算感，却比宋清赤裸裸的鄙视更让人不寒而栗！

　　林素那张清丽温婉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惨白和无法掩饰的悲悯惊惶！青云弟子死去的惨状还在眼前！宋师兄冰冷的话语像刀子扎在心上！赵师兄那冰封理智下的算计更是让她感到一阵眩晕！那可是万千生灵！心念激荡如狂风：

　　“静观…？”

　　“那旱魃所过…三千里成焦炭…这些凡人…这些孩子…妇人…他们…”

　　林素的目光掠过那紧紧抱着铁蛋的母亲，掠过晒谷场上惊魂未定的孩子…那些眼神里纯粹的恐惧和无助像针一样刺痛她佛心！

　　“宋师兄…他们…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林素下意识地向前挪了一小步，声音带着微颤的急切悲声，素手不自觉地捻紧了腕间的青檀佛珠，发出轻微的摩擦声，试图在宋清那即将出口的冰冷驱离令前争取一丝微弱的缓冲，“我佛慈悲…纵是绝境…或也有……一线生机？”

　　这话与其说是劝诫宋清，不如说是在给自己寻找一个心理支撑点。她无法像赵明那样置身事外地计算！无法像宋清那样视如草芥！那太残酷了！可她…又能做什么？

　　宋清闻言，看向林素的眼神瞬间如同看一个天大的笑话！冰冷的嘴角几乎要裂开讥讽的弧度：

　　“一线生机？”

　　“就凭这群挖泥巴的凡人？就靠那个摆弄破烂铁棍的‘救灾使’？”

　　他猛地拂袖，指向坑边那具死不瞑目的焦尸，声音如同淬毒的寒冰匕首：

　　“看到没？！这就是敢动那旱魃的下场！”

　　“仙家正宗都灰飞烟灭！”

　　“他们？！”宋清的目光如同鞭子抽打在那些绝望麻木的脸上，“连蝼蚁都不如！”

　　“还留在这里送死？！还要拖累我玄清大计不成？！”

　　他再没有半点耐心！那“滚”字已经到了舌尖！带着毁灭性的仙门威严！

　　“呜哇哇哇——！”

　　一声突兀的、带着哭腔的稚嫩尖叫猛地爆发！

　　不是来自恐惧的难民！

　　是楚玉！

　　这丫头不知何时又从石磨盘后面探出了大半个身子，两只小手死死抱着那个从赵明推演中就遗落在地、沾了厚厚一层焦黑泥灰的“咔哒牌”净水滤芯！小脸上鼻涕眼泪糊成一团，眼睛惊恐地睁得滚圆，像个被吓傻的兔子！

　　她刚才躲在石磨后面偷偷摸摸研究，正好听到赵明说到“静观异动”，看到赵师兄目光冷冰冰扫过龙总使，又看到宋师兄那斩钉截铁的“统统滚蛋”！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混沌的小脑瓜里轰地炸开：

　　“赵师兄不会要用这黑疙瘩（滤芯）丢过去试探龙总使会不会亮一下吧？！”

　　“大师兄要赶人…是不是要把那可怕的旱魃引来烧光光？！”

　　“还有那个什么金光核心…会不会炸开啊？！”

　　脑补的恐怖画面瞬间支配了她！看着手里那根沾满死亡尘灰的圆筒子，那简直就是天字第一号的灾星凶器！比旱魃还可怕！拿在手里就感觉下一秒不是异动爆炸就是天降神火烧死她！

　　“啊——！！！赵师兄的炸弹！大师兄要烧人啦！”

　　楚玉吓得魂飞魄散！想都没想，如同甩开一条烧红的烙铁蛇！两只小胳膊抡圆了！拼尽吃奶的力气！

　　“嗖——！”

　　那根承载了赵明半生推演奥妙、被尊为颠覆“道纹”的无上造物、此刻在楚玉眼里比旱魃更凶的“净水滤芯”，被她用尽全力，狠狠地！像一个垃圾！带着哭腔划出一道高高的抛物线！

　　精准无比地——

　　砸向了正僵立在坑边、失魂落魄的青云弟子云飞扬的后脑勺！

　　噗！

　　沾满血污、尘土、焦炭的筒子正中目标！

　　力道不大，却侮辱性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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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本就心胆俱裂、悲愤绝望到麻木的云飞扬，脑子一片空白！突然被后脑勺这么来了一下，里面翻滚的屈辱、师门覆灭的悲恸、自身狼狈得如同丧家之犬的羞愤！被玄清弟子当面鄙夷为废物同门的轻视！还有这该死的、砸在头上的破筒子……

　　“哇——！！！噗！”

　　云飞扬，堂堂青云门被寄予厚望的玉面飞龙，竟然在这种情境下，被一个吓得语无伦次的丫头扔的黑筒子砸中后脑勺！

　　他胸中郁结到几乎爆炸的血气骤然冲破喉咙！

　　猛地喷出一大口滚烫的、混杂着破碎尊严的鲜红血液！

　　眼前一黑！

　　身体晃了晃，如同被砍断的木头桩子……

　　噗通！

　　直挺挺地！

　　面朝下！狠狠栽倒在营地边缘那一滩尚未完全凝固的、散发着刺鼻血腥味的泥浆血泊里！

　　彻底不省人事。

　　楚玉的哭声猛地顿住，小嘴张成O型，傻眼了：“啊…死…死啦？”

　　人群发出一阵低低的、压抑到极致的抽气声和惊呼！玄清弟子内讧？！

　　赵明看着那被丢进血泊、如同垃圾的滤芯，又看看栽倒的云飞扬，眼中那疯狂运转的符文骤然停滞！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谬感和巨大的“浪费”带来的刺痛感让他脸皮都抽搐了一下！损失了一个关键样本！

　　林素倒吸一口凉气，惊得后退半步！

　　宋清看着这荒诞闹剧般的场面，再看看那栽进血泊的同道中人，再看看那群蝼蚁脸上无法掩饰的看笑话一样的…一丝丝幸灾乐祸？！

　　啪嗒！

　　他最后那一丝勉强维持的仙门矜持彻底断裂！脑中的某根弦，铮然绷断！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致丢脸和狂暴怒火的羞辱感！

　　“够了！”

　　宋清猛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尖啸！那是被逼到悬崖、终于彻底失控的狂怒！什么师门重任！什么形象！什么理智！都去他妈的！

　　杀！

　　把这肮脏之地！污浊蝼蚁！连同那个该死的妖邪杂种！

　　统统屠灭干净！！！

　　“寒螭！！”他手中剑诀疯狂掐动！袖中那柄通体冰寒、嗡鸣欲噬的飞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华！

　　凛冽到足以冻结血脉骨髓的恐怖杀意！

　　但！

　　就在宋清即将失控爆发、引发真正仙凡血战的瞬间！

　　营地中央！

　　一直如同孤峰般沉默屹立、承受着所有目光、所有绝望、所有疯狂、所有算计、所有怒火、所有荒诞冲击的龙北琴！

　　他动了！

　　没有去看宋清那毁天灭地的剑诀！没有看向血泊里生死未知的云飞扬！没有去看楚玉手里那个惹祸的破喇叭！更没有在意那根在血污里打滚的滤芯！

　　他那双琥珀色的瞳孔深处！那压抑着焚天熔岩的平静之下！一丝奇异而炽烈无比的金芒，如同苏醒的战神之眸，倏然亮起！锐利如鹰的目光，猛地穿透混乱！死死钉在了宋清背后！钉在了赵明紧绷的身体内涌动的推演符文上！钉在了林素那悲悯捻动佛珠的指尖！

　　龙北琴的嘴角！

　　极其罕见地！

　　勾起了一丝！

　　近乎狰狞的！

　　狂野弧度！

　　如同沉睡的巨龙被彻底唤醒！如同万载冰峰下有熔岩咆哮喷薄！他猛地昂起头颅！那束在脑后的半长黑发无风狂舞！如同燃烧的黑色火焰！脖颈上贲张的青筋如同龙蛇盘绕！对着苍穹！对着大地！对着死寂的营地！对着陷入疯狂的宋清！对着冷漠算计的赵明！对着悲悯动摇的林素！对着吓傻的楚玉！对着所有匍匐在地、灵魂被绝望碾碎的蝼蚁们！

　　从胸膛最深处！

　　爆发出了一声！

　　足以撕裂云霄、撼动九天的！

　　龙吼！

　　“都他妈给老子——！”

　　“闭嘴！！！”

　　那声音！不再是凡人！那是来自远古洪荒的巨兽咆哮！是统帅万军撕裂疆场的战神号令！磅礴的音浪混合着一股无形却浩瀚如山岳降临的意志！硬生生将宋清那凝聚到极致的、引动寒螭剑冲天杀气的剑诀灵压！

　　轰然！

　　震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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