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神谕天降·万民朝圣

　　风雪像发疯的狼群，在荒原上撕扯。枯骨般的影子在雪幕里蠕动，每一步都留下深坑，又被呼啸的风雪瞬间抹平。一个妇人佝偻着，干瘪的乳房像破口袋垂着，怀里婴儿的小嘴本能地吮吸着，吸出的不是奶水，是混着冰碴子的、暗红的血沫子。婴儿喉咙里发出濒死的“嗬嗬”声，小脸青紫。几步外，一个老汉蜷在雪窝里，手里死死攥着一块啃了一半的、带着牙印的冻硬树皮，眼睛瞪得老大，人已经僵了。

　　突然！

　　所有在风雪中挣扎、濒临死亡的灾民，动作猛地一滞！

　　他们同时抬起头！浑浊绝望的眼珠里，一点纯粹到刺目的金光骤然炸开！如同烙印般，八个燃烧着神性火焰的大字，蛮横地刻进他们灵魂最深处：

　　“东行百里！衣食俱全！”

　　死寂！绝对的死寂！连风雪都仿佛停滞了一瞬！

　　下一秒！

　　“嗷——！！！” 一个瘸了十几年的老汉，猛地扔了当拐棍的烂树枝，爆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拖着残腿，像疯牛一样朝着东方冲去！

　　“娃！有救了！神仙！神仙指路了！” 一个抱着婴儿的母亲，嘶声哭喊，一把撕下身上仅存的破布条，死死裹住怀里青紫的婴孩，赤着脚在雪地里狂奔！

　　“吃的！穿的！神仙！神仙啊！” 绝望的哭嚎瞬间变成狂喜的嘶吼！黑压压的人群，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像决堤的黑色洪流，朝着同一个方向——破村！疯狂涌去！数十条由枯骨和希望汇聚的人河，撕裂风雪，奔腾向前！

　　破村祠堂口，气氛却像绷紧的弓弦。

　　八府巡按陈世忠，一身簇新的蟒袍玉带，金线在惨淡日头下闪着刺眼的光。他端坐高头大马之上，马鞭梢点着地上一个早已冻僵、被踩得不成人形的婴孩尸体，声音冰冷，带着居高临下的审判：

　　“龙北琴！妖言惑众！聚拢流民，抗拒官府！私设粥棚，收买人心！更以妖法变出铁屋巨仓，囤积居奇！此乃谋逆大罪！给本官——拆了这妖村！擒拿妖首！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他脚边，钱有禄裹着一件脏得看不出原色、还带着浓重尿骚味的狐裘，冻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像条癞皮狗一样缩着，指着草棚里那个平静搅粥的身影，声音尖利地帮腔：

　　“陈大人明鉴！就是他！龙北琴这妖人！不光变出铁房子粮仓！他还…他还变出棉被山！药箱子山！还有那…那能装几万人的大铁壳子！这不是要造反是什么？！求大人速速斩了这妖孽！以正国法啊！” 他想起自己掉进粪坑的“丰功伟绩”，又羞又怕，声音都劈了叉。

　　陈世忠身后，一队盔甲鲜明的亲兵“唰”地拔出腰刀，寒光刺目。捕头王二狗带着几个衙役，也狐假虎威地抽出铁尺锁链，狞笑着就要往棚子里冲！

　　“拆了妖棚！拿了妖人！”

　　“格杀勿论！”

　　龙北琴手里的粥勺，在翻滚的米汤里划着圈，眼皮都没抬一下。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衙役，满脸横肉，手里的铁尺带着风声，狠狠劈向草棚那脆弱的支柱！

　　“妖人去死——！”

　　铁尺距离棚柱不到三寸！

　　“砰！！！”

　　一声闷响！不是木头断裂！是那精铁打造的尺子！毫无征兆地！炸了！

　　像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瞬间碎成无数铁粉！簌簌落下！那衙役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反震回来，虎口崩裂，鲜血直流，整个人惨叫着倒飞出去，砸在雪地里！

　　几乎同时！

　　“呼——！”一股无形的气浪凭空炸开！陈世忠头上那顶象征八府巡按威严的乌纱帽，“嗖”地一声被掀飞出去，打着旋儿掉进远处的雪堆里！露出他光溜溜、冒着热气的脑门！

　　“啊？！” 所有亲兵衙役动作僵住，骇然失色！

　　陈世忠只觉得头皮一凉，随即是火辣辣的羞怒！他下意识捂住脑袋，指着龙北琴，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变了调：“妖…妖法！果然是妖法！反了！反了天了！龙北琴！你敢袭击朝廷命官！本官有圣旨！有三十万大军……”

　　钱有禄一看巡按大人帽子都飞了，吓得魂飞魄散，但更怕失去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跳着脚尖叫，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鸡：“大人！他反了！他绝对反了！快！快请圣旨！请大军踏平这里！把他碎尸万段！还有那些贱民！都该……”

　　他话音未落！

　　轰隆——！！！！

　　不是雷声！是大地深处传来的恐怖闷响！仿佛沉睡的远古巨兽被彻底激怒！

　　东面那片刚刚被抹平的、巨大空旷的五百亩冻土边缘！空间猛地向内坍陷！形成一个吞噬光线的恐怖黑洞！

　　紧接着！

　　一座通体漆黑、泛着冰冷金属幽光的庞然巨物！如同从九幽地狱爬出的灭世凶兽！撕裂空间！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压！轰然降临！重重砸在陈世忠马前不到十丈之地！

　　“恒压御寒巨仓”！七个大字如同燃烧的烙铁，印在数十米高的合金大门上！

　　大地震颤！陈世忠胯下的骏马受惊，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将他这堂堂八府巡按，像破麻袋一样狠狠甩飞出去，“噗通”一声砸进厚厚的雪堆里！只露出两条乱蹬的腿！

　　这还没完！

　　嗡——！

　　空间再次扭曲！就在巨仓旁边！

　　一座更加庞大、更加恢弘的银灰色穹顶建筑！如同天外神宫！带着镇压寰宇的气势！轰然砸落！覆盖数百亩冻土！“归墟庇护之城”的血红大字在穹顶流淌！

　　“噗嗤——！”

　　一声极其不和谐的、带着粘稠水响的声音！

　　只见刚才还在跳脚咒骂的钱有禄，被那恐怖降临的气浪直接掀飞！像颗人肉炮弹，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精准无比”地砸进了祠堂后面灾民们刚挖好、村民倒进去的粪水，还没来得及用的——露天大粪坑里！

　　黄白之物四溅！

　　“救…救命啊！呕——！”钱有禄的尖叫瞬间被恶臭的粪水淹没！他肥胖的身体在粘稠的粪浆里疯狂扑腾，黄汤瞬间没过脖颈，灌进他大张的嘴里，“本官…咕噜噜…朝廷命…呕…” 只剩下绝望的气泡在粪坑表面翻滚，一颗光溜溜的脑袋在黄白之物中沉浮，顶着一片烂菜叶子，滑稽又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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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世忠刚从雪堆里挣扎着爬出来，满头满脸的雪沫子，蟒袍皱巴巴沾满泥污。他惊魂未定地看向那两座凭空出现的钢铁神迹，又瞥见粪坑里只剩下气泡的钱有禄，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和羞辱感直冲脑门！他下意识地夹紧双腿，一股温热的液体却不受控制地顺着大腿内侧流下，瞬间浸湿了华贵的蟒袍下摆，在冰冷的空气中蒸腾起一小片白气，散发出难闻的骚味。

　　“护…护驾！快护驾！妖…妖…” 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最后的“法”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喊不出来，只剩下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就在这时！

　　龙北琴搅动粥勺的手指，极其轻微地、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意识深处，那尊浩瀚的源初熔炉核心，毫无征兆地剧烈震荡！一股源自亘古、带着无上威严与一丝…奇异灼热的波动，猛地炸开！

　　一幅画面强行烙印！

　　金冠！玄袍！立于星穹祭坛之巅！那双仿佛蕴藏着诸天生灭、此刻却燃烧着炽烈火焰的血色凤眸，穿透无尽时空，死死锁定了熔炉核心！一个冰冷又带着绝对占有欲的声音，如同惊雷，在他灵魂深处炸响：

　　“这一世…你逃不掉。”

　　嗡！

　　龙北琴指尖那微不可查的颤抖，仿佛触动了无形的弦！

　　“嗤啦——！”

　　陈世忠手里死死攥着、还没来得及展开宣读的那卷明黄圣旨！毫无征兆地！从中间燃起一簇幽蓝色的火焰！火焰瞬间蔓延！丝绸的圣旨如同浸了油，眨眼间化作飞灰！连同上面朱砂御笔的“斩”字，和那方鲜红的传国玉玺印！一同灰飞烟灭！只留下一点灼热的余烬，飘落在陈世忠僵硬的掌心！

　　“圣…圣旨！我的圣旨！”陈世忠看着掌心那点黑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发出凄厉的惨叫，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骨，彻底瘫软在地。

　　“神仙万岁！！”

　　“神仙赐福啊！！”

　　早已被神迹震撼到麻木的灾民们，此刻看到圣旨自燃、巡按尿裤、县官粪海沉浮，积压的情绪如同火山般彻底爆发！十万之众！如同决堤的狂潮！发出震天动地的呐喊！朝着祠堂方向疯狂涌来！

　　“冲啊！拜见神仙！”

　　“神仙显灵了！神仙万岁！”

　　人群瞬间冲垮了陈世忠带来的亲兵防线！这些精锐在神迹和狂热的人潮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被冲得七零八落！

　　陈世忠被人潮裹挟着，像暴风雨中的破船。一只官靴不知被谁踩掉，陷进泥雪里。一个抱着孙子的老农，被挤得踉跄，顺手捡起地上那卷烧剩半截、还带着火漆印的圣旨残骸，看都没看，胡乱在孙子冻得流鼻涕的小脸上抹了一把，然后嫌弃地随手一扔——

　　那半截带着皇家威严的圣旨，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啪嗒”一声，不偏不倚，正正盖在了粪坑里钱有禄那颗还在冒泡的光头上！黄汤浸染了明黄的绸缎，糊住了上面的字迹。

　　“咕噜噜…救…命…”钱有禄的秃头被圣旨盖住，只剩下两只手在粪浆表面绝望地挥舞了几下，最终无力地沉了下去，只留下一圈圈扩散的涟漪和几个浑浊的气泡。

　　龙北琴放下粥勺，拿起旁边一个葫芦瓢，舀起半瓢滚烫的稠粥。

　　手腕轻扬。

　　“哗——”

　　滚烫的米粥泼在灶膛里跳跃的蓝色火苗上。

　　“滋啦！”白气蒸腾，火星四溅。

　　几滴滚烫的粥液溅落在灶台边缘的积雪上。

　　“嗤——”

　　冰雪瞬间消融，露出下面黝黑的冻土。

　　龙北琴抬眼，目光平静地投向风雪弥漫的地平线尽头，仿佛穿透了空间，看到了那旌旗招展、铁甲森寒的三十万大军。

　　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

　　冰冷。

　　漠然。

　　带着一丝…仿佛厨子掂量食材般的…期待。

　　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十万人的狂热喧嚣，砸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

　　“三十万大军？”

　　“呵……”

　　“刚好……”

　　“热锅。”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被那滚烫的宣言冻结。

　　棚内，灶台余烬未熄，白气袅袅。

　　棚外，十万跪伏，神迹如山。

　　粪坑里，圣旨盖顶，气泡湮灭。

　　雪堆旁，蟒袍尿渍，巡按瘫软。

　　地平线，铁甲未至，杀意已寒。

　　唯有一柄黝黑的铁勺，安静地倒映着这神与人、冰与火、绝望与希望交织的……

　　沸腾人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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