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言者来临?其九

　　岩姒几乎是冲着火殿门外跑出去的。

　　火族的长阶平日里热得发烫，此刻却被一层冷意盖住，像是突然被什么无形的影息擦过。她脚步快得像要踩断石阶，肩上的火焰纹路因为急切而微微亮着。

　　静院就在最内侧的赤土林后方，院门半敞，像被什么力量不小心撞到。院里一片凌乱，火障被震得微微倾斜。

　　两名火侍面色惨白地跪在院前，见到她来了，像抓到救命的神光。

　　“殿下！影魂她……她忽然身上冒出黑焰，我们不敢靠近……”

　　话音未落——

　　院中传来了一声极轻，却令人头皮发麻的啸声。

　　像兽，也像烧红的铁骤然浸入深水。

　　那声音不该出现在火族，更不该出现在一个少女的喉间。

　　岩姒眉色一紧，没有任何犹豫，推门而入。

　　静院里光线昏暗，火纹像被吸走了亮度。

　　中央的火榻旁，烬夭蜷缩着身体，背脊明显弓起，整个人像被影息灼得疼痛难忍。

　　她的指尖扣入地面，周围碎裂成细小的痕。

　　但最令人心惊的，是她周身浮动的影火。

　　那不是真正的火，是黑色的雾焰，一缕缕贴着她的皮肤升起，又被她本能压下，像人与影在同一具身体里撕扯。

　　烬夭抬起头的一瞬，她的瞳孔不是人形的圆，而是像混沌兽般的细长——

　　却又因为强烈的痛意而颤抖。

　　她第一眼看见的是岩姒。

　　就在那一刻，所有暴乱的影焰忽然像被什么强行勒住，猛地顿住。

　　“……姒……”

　　她喉咙里像被烧伤，说出一个字就破裂。

　　岩姒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走过去时连呼吸都放轻：“夭夭，看着我。”

　　烬夭的视线在混乱与挣扎中努力聚焦，那细长的兽瞳一点点恢复圆形，但影火依旧猛地往外冲。

　　岩姒伸手，把她抱进怀里。

　　烬夭几乎在瞬间整个人都僵住，像被光焰烫到，又像终于抓到最后的依靠。她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得厉害。

　　“别怕，我在。”岩姒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火族特有的沉稳暖意，“看着我就好。”

　　影火在触到岩姒的光焰时疯狂乱窜，像想钻进她体内，又像被压制得无法前进。

　　烬夭痛得颤抖，指尖死死抓住岩姒的衣襟，几乎要抓破。

　　“……走……不要……”

　　她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像是从破碎里挤出的祈求。

　　“我不走。”

　　岩姒抱得更紧，“我是光，但光不是来抛下影的。记住这一句。”

　　影火又猛地炸了一次，烬夭像被冲击掀起全身的战栗。

　　她埋在岩姒肩窝，像幼兽一样发出低低的呜咽。

　　岩姒一只手按在她后背，火焰从掌心溢出，却是柔的。

　　那火焰不是攻击，是温和的治愈火，是火神族极少数能释放的“柔火”。

　　影火在那股火的抚慰下慢慢下沉，像被安抚的潮。

　　很久之后，烬夭的呼吸才逐渐平稳。

　　整个静院的影焰被压下去，只剩空气中残留的一层凉意。

　　岩姒抬头，轻轻喘了一口。

　　她额上也出了汗，但双臂依旧没有放松。

　　烬夭像终于从深渊被拉上来。她身体还在轻轻发抖，却努力抬起头，看着岩姒。

　　她的声音低、哑、破碎：

　　“……我怕你不要我。”

　　岩姒愣了一下。

　　烬夭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兽性，只剩下脆弱又压得极深的那一点——怕失去、怕被丢下、怕自己是灾星。

　　岩姒抬起手，抹掉她眼角的一点湿意。

　　语气轻得像火焰贴住耳畔：

　　“夭夭，听清楚。我若不要你，当初不会救你。若嫌你麻烦，我不会陪你三年。若怕你，我不会抱着你走到这里。”

　　烬夭怔怔看着她，好像不敢相信那些话是对她说的。

　　岩姒凑近她一点，用火焰最温柔的方式拥住她的额头：

　　“你不是影。你是夭夭。”

　　烬夭喉咙里突然涌出一声压抑的哭音，她努力忍着，却还是握住了岩姒的手腕，把自己整个人贴近她怀里。

　　像一个被世界排斥的小兽，终于被唯一的光收住。

　　她颤着声音，极轻极轻地说：

　　“……我只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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