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魇如花（其五）

　　火极的风，在焰脉回流时会变得轻软。

　　那天的风，比往常更柔。

　　火族正准备进入“火叶迁移季”。

　　每隔数百息（火族单位），火叶林会因为火脉方向的微调而需要重新迁移，这对火族来说不算危险，但需要许多族人合力护送脉火幼植。

　　岩姒听说有“叶子要搬家”，眼睛立刻亮成了小焰珠。

　　“我也要帮忙！”

　　火炎君想拒绝，但她已经蹦蹦跳跳跑了出去。

　　**

　　火叶林在火极西侧，树干呈深红色，枝叶像一簇簇燃烧的羽片，每一片叶子都具有火族的生命脉动。

　　迁移开始前，火族的辅祭会用火脉之光轻拍叶片，引发它们“沉睡”，这样迁移时不会乱窜。

　　然而今年，不知为何，有几株火叶突然出现“火性躁动”。

　　叶片发出像火兽一样的嘶鸣，四散奔逃，把现场弄得一片混乱。

　　火炎君和数名长者迅速出手，却仍有几名学子被躁动火性震得后退，甚至有人被烫伤，焰息波动失控。

　　一时间，乱成一片。

　　就在火性乱窜时——

　　一个软软的声音响起：

　　“别怕。”

　　是岩姒。

　　小小的她站在逃窜的火叶正前方，两只袖子被风吹得鼓鼓的，却没有一点紧张。

　　她轻轻张开双手。

　　像拥抱一样。

　　火炎君瞳孔一缩：“姒儿——！”

　　但已经来不及了。

　　躁动的火叶卷起一片焰光，直接朝她扑来。

　　整个火极都吸了口气。

　　——然后，奇迹发生了。

　　**

　　火叶没有撞上她。

　　也没有喷发火性。

　　它们在离岩姒不到一寸的地方，突然像是被某种柔软的力量托住，火性从暴烈的尖啸，变成了轻轻的“呜呜”声。

　　像哭过的小兽。

　　火焰的颜色，也从赤红转为浅金。

　　一片、两片、三片……

　　直到整棵火叶林都被那浅金色波动安抚。

　　学子们全愣了。

　　——那不是压制。

　　——那是治愈。

　　火炎君忘了呼吸。

　　火瑶后捂住唇，眼眶湿了。

　　岩姒只是轻轻摸了摸最前方那片火叶：

　　“好啦……不要怕。你们不是坏的，只是……被火脉吓到了，对不对？”

　　火叶轻轻颤了颤，像是回应。

　　岩姒笑了，像一束纯光落在火焰里。

　　她小小的手抚过每一片火叶，哪里有焦痕，哪里就亮起一寸温暖的光焰；哪里有痛，哪里就出现细小的焰花。

　　她走过之后，火叶林像被春天吻过一样——

　　焰光柔、火脉稳、树心亮。

　　整个火极都沉默。

　　火炎君喉头哽得发紧。

　　火瑶后几乎忍不住抱住女儿大哭。

　　这不是普通的治愈。

　　这是火神族史上只存在于“神话级火神”中的能力——

　　光焰治愈。

　　它能治火、治人、治心——

　　甚至能治“火性自身的混乱”。

　　比火炎君更清楚这一点的，是火瑶后。

　　她盯着岩姒的一举一动，心里狂跳：

　　——越治愈别人，

　　——她自身的影就越被逼退。

　　但岩姒什么都不知道。

　　她蹲下来，抱起一片小火叶，

　　轻声说：

　　“下次害怕……就叫我嘛。我会陪你一起的。”

　　小火叶轻轻贴住她的手背，像在蹭她。

　　火族长老们喉结一起滚动。

　　他们从未见过

　　这样的火神继承人。

　　这样的光。

　　这样的……危险。

　　**

　　而在极遥远的混沌深底，烬夭突然剧烈抽痛。

　　毫无预兆。

　　痛得像是心脏被闪光穿透，像温度被强行往外拉。

　　她抱着唯一的鳞片缩成一团，牙齿咬得“咔咔”响。

　　黑暗几乎要把她的脊骨折断。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痛。

　　——也不知道光越亮，她越痛。

　　她只是本能地抬头，看向那永远遥不可及的火光方向。

　　在无尽的痛里，她第一次发出了一个

　　几乎不能称之为声音的声音：

　　“…姐姐……”

　　那是影对光最初的呼唤。

　　微弱、破碎、无人听见，

　　却将命运线再次拉紧。

　　而火极里的岩姒，正抱着火叶笑得一脸亮亮的。

　　她不知道。

　　她完全不知道。

　　她治愈一个世界，却让另一个世界

　　痛得快要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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