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奇怪的村子

　　山间的薄雾，直到日头爬过山顶，也没有要散去的意思。羽生白景踩着脚下湿润的泥土，一步步走向那座被群山环抱的村庄。空气里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潮气，混杂着腐烂草木和某种难以名状的、沉闷的气息。越是靠近村口，那种压抑感就越发明显，连林间的鸟鸣声都稀疏得可怜，最后彻底消失了。

　　“白景，先前几天前来探查的鬼杀队队员，都已经失去消息了……”千雪站在白景肩上，对他说道。

　　“这样的话，得先去确认之前的队员的状态，了解情况，汇总情报再说……”白景一边想着，一边走着，再抬头，已经走到了村口，千雪再次起飞，飞向了远处。

　　村口立着一块歪斜的木牌，上面的字迹已被风雨侵蚀得模糊难辨，几间茅屋散落在道路两旁，悄无声息，村中有一座废弃的神社，破败的像是很多年没人管过了。

　　现在是白天，按理说正是劳作的时候，可田埂间只有零星几个身影，动作缓慢得像是梦游。白景走近时，他们停下手中的活计，直勾勾地看过来，眼神里空荡荡的，没有好奇，也没有戒备，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麻木。他们的脸色大多灰败，嘴唇紧抿着，仿佛已经忘记了如何交谈。

　　白景拉了拉肩上有些松动的行囊带，深吸了一口气，朝着村里看起来最齐整的一间屋子走去。那应该是村长的家。

　　敲门后，好一会儿，门才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个干瘦、佝偻的老人从门缝里探出半张脸，皱纹深得像是用刀刻上去的。他的眼睛混浊，在看到白景的打扮，尤其是他背后那柄用布包裹的长物时，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外乡人？”村长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这里没什么好看的，快走吧。”

　　“老人家，我旅行经过此地，想借宿一晚，可以吗？”白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无害。

　　村长沉默地打量了他片刻，才缓缓将门开大了一些，侧身让白景进去。屋里很暗，只有一个小窗户透进些微光。村长倒了碗凉水递给白景，手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

　　“喝了水就赶紧离开吧。”村长重复道，眼神飘忽不定，不敢与白景对视，“我们村子……不太平。晚上有野兽出没，已经伤了好几个人了。”

　　“野兽？”白景接过碗，没有喝，只是握在手里，“什么样的野兽？”

　　“不知道……看不清。”村长摇了摇头，声音压得更低了，“叫声凄厉得很，力气也大……前阵子，也有个像你一样带着刀的年轻人来过，说是能帮我们除害……”

　　白景的心微微一提：“哦？那他成功了吗？”

　　看来是之前的队员……不过只有一个？应该不止一个才对。

　　村长的脸上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恐惧，又像是无奈。“他……他一开始也很热心。可后来……后来他说野兽快被他解决了，让我们别担心。但那之后，就没怎么见他白天出来了。偶尔见到，也……也变得怪怪的。”老人猛地抓住白景的胳膊，枯瘦的手指异常有力，“年轻人，听我一句劝，走吧！别再管这里的事了！那个带刀的年轻人……我怕他已经……”

　　白景看着老人眼中真切的恐惧，没有管对方的劝告，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谢谢您告知，我会小心的。”

　　村长松开了手，疲惫地叹了口气，指了指南边一间看起来废弃已久的空屋，“你要非留下，就去那边凑合一晚吧。天黑以后，尽量呆在屋子里。”

　　空屋里积满了灰尘，散发着一股霉味。白景简单清扫了一下角落，将日轮刀半抱在怀里，靠在墙角，闭上了眼睛……

　　夜幕迅速降临，山村的黑夜来得格外快，也格外沉。没有灯火，没有犬吠，整个村庄死寂得如同坟墓。只有风吹过破旧窗棂的呜咽声，听起来分外诡异。

　　白景并没有睡，他靠在墙边，闭目养神，耳朵却捕捉着外界的一切细微声响。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其轻微的、压抑的啜泣声，顺着风飘了进来。

　　声音很细，像个孩子。白景悄然起身，安静的走出屋子，循着声音找去。不远处的一间屋子外，他看到了一个蜷缩着的小小身影。

　　那是个大约七八岁的男孩，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服，正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一耸一耸地哭着。

　　白景放缓脚步，慢慢走近，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蹲了下来。“小家伙，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

　　男孩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脸上挂满了泪珠。他看到白景，眼中先是惊恐，而后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就放心下来，抽噎着对白景说：“我……我害怕回家。”

　　“为什么害怕回家？”白景坐到他旁边，平静地问。

　　“姐姐……姐姐她变得好奇怪。”男孩用手背擦着眼泪，声音带着哭腔，“以前姐姐对我可好了，会给我讲故事，会哄我睡觉。可是……可是从一周前开始，她就像变了个人。”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影山勇，我姐姐叫影山竹……大家都叫我小勇。”

　　小勇的恐惧似乎找到了宣泄口，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姐姐她白天不出门，就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脚步轻飘飘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她的眼神也冷冷的，看我的时候，好像不认识我一样。跟她说话，她有时候好像听不见，有时候又会突然很生气……我害怕……”

　　“那之前有其他外村的人来这里吗？”

　　“嗯！”小勇用力点头，“是黑铁先生！他是个好人，很厉害的样子，穿着和大哥哥你一样的衣服！他刚来的时候，听说野兽的事，还答应帮我看看姐姐怎么了。他说姐姐可能是被野兽吓到了。”小勇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可是……可是后来，黑铁先生也变了。他再也不提姐姐的事，我问他，他就说没事了，野兽快解决了。他走路也变得和姐姐一样，轻飘飘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了……我好几次晚上看到他和我姐姐一起，在村子外面走，他们都不说话，就像……就像梦游一样！”

　　黑铁先生的态度转变，和村长的说辞对上了，一个鬼杀队队员，不可能在察觉异常后突然置之不理。

　　除非……他自身也遇到了无法抗拒的变故，白景的心沉了下去。

　　“除了黑铁先生呢？还有别的穿着我这样子衣服的人吗？”

　　小勇的抽泣慢慢平缓，思考了一下说道，“没有见过其他人，就只有黑铁先生一个！”

　　“这样啊……”

　　白景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安抚了小勇几句，承诺会想办法帮助他和他的姐姐，并叮嘱他今晚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不要声张。小勇用力点了点头，悄悄跑回了家。看来比起奇怪的村里人，这个孩子更相信作为外来者的自己。

　　也难怪……身边的人逐渐变得奇怪，白景想着这个场景，也不由得觉得背后发毛。

　　送走小勇，白景回到借宿的空屋，点燃了一小截随身携带的蜡烛，开始在屋内仔细检查。墙壁、地面、角落……

　　在墙角一堆松动的砖石后面，他的手指触碰到了一片干涸的、粗糙的痕迹。他将蜡烛凑近，瞳孔骤然收缩。那是喷溅状的血迹，颜色已经发黑，但绝不会错。而在血迹旁边的缝隙里，他借着烛光，看到了一点微弱的反光。

　　他用指尖小心翼翼地将其抠了出来。那是一枚纽扣，材质特殊，白景对这个纽扣十分熟悉——他身上衣服的扣子跟这个一模一样。

　　纽扣边缘沾染着已经变成褐色的血渍，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冰冷而沉重。

　　这个看似麻木平静的山村，远比表面看上去的要凶险百倍。潜藏在这里的“野兽”，或许拥有着他从未见过的、善于伪装和操控的可怖能力。

　　白景吹熄蜡烛，将日轮刀轻轻握在手中，看着窗外无边的黑暗……

　　这次的任务不好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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