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紫裙少女

　　接着，他撕下自己内衬衣的一块相对完好的布条，动作麻利地缠绕在自己的左臂上，打了个结实的结。做完这一切，他才从灌木丛中猛地站起身，神色瞬间切换成一种带着惊恐和虚弱的狼狈，踉踉跄跄地冲向商队前方的道路，同时用嘶哑的声音焦急地呼喊：

　　“救命！救救我！有、有强盗！他们抢了我的东西，还打伤了我！”

　　他故意跑得歪歪斜斜，右手紧紧捂着左臂缠着布条的地方，仿佛那里受了重伤。眼神涣散，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

　　商队最前方的护卫立刻勒马，警惕地拔出了武器，锐利的目光锁定这个突然从路边冲出来的“难民”。后面的车马也缓缓停下，一些车夫和仆役探出头张望。

　　“站住！什么人？”为首的护卫头领是个满脸风霜、眼神精明的壮汉，声音洪亮带着威压。

　　哈德利“虚弱”地停下脚步，身体似乎还因为“惊吓”而微微颤抖，他努力让自己的呼吸显得急促：“大人……行行好……小的只是个跑单帮的小货郎，从乌山镇来，想去芬莱城……路上、路上遇到了几个蒙面强人，把……把我攒了半年的货……全抢了……还、还砍伤了我的胳膊……”他适时地吸了口冷气，脸上露出痛苦扭曲的表情，身子晃了晃，似乎随时要倒下。

　　护卫头领上下打量着哈德利。少年身形虽然还算结实，但此刻浑身脏污，头发散乱，脸色灰败（拜枯草泥所赐），臂上缠着染血的布条（布条内侧其实是干净的，布条本身也是刚从哈德利自己衣服上撕下的），眼神惊恐无助，完全符合一个遭遇横祸、身无分文的可怜少年形象。他身上的衣服虽然质地普通，但确实像货郎常穿的那种耐磨布料。

　　“乌山镇？”护卫头领眉头微蹙，那地方最近听说确实不太平，“就你一个人？”

　　“是……是啊大人，就我一个，拼了命才逃出来……”哈德利的声音带着哭腔，努力挤出两滴憋出来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护卫头领又仔细看了看他，似乎在评估他是否构成威胁。哈德利收敛了所有锋芒，只留下最纯粹的“弱小”和“哀求”。

　　“头儿，看他这样子，不像假的。一个半大孩子，怪可怜的。”旁边一个稍年轻的护卫低声说道。

　　这时，那辆装饰华丽的马车里，车窗的帘子被一只白皙的手完全掀开了。之前哈德利瞥见的紫裙少女探出头来，清澈的目光落在哈德利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淡淡的怜悯。

　　“托德队长，”少女的声音清脆如泉水，带着一种温和却不容置疑的意味，“看他伤得不轻，又是孤身一人，荒野之地怕是难以存活。我们车队还有空位，就捎他一程到芬莱城吧。到了城里，至少能找个医馆看看伤。”

　　被称为托德的护卫头领见小姐发话，立刻恭敬地点头：“是，小姐仁慈。”他转向哈德利，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带着命令的口吻：“小子，算你走运，碰到我家小姐心善。跟在队伍最后面那辆装杂物的板车旁边走！手脚放勤快点，帮着看看货物别掉下来就行！别惹事，否则……”

　　“谢谢大人！谢谢小姐救命之恩！谢谢小姐！”哈德利立刻“噗通”一声跪下（动作自然流畅，毫无高手迟滞），对着马车方向连连磕头，声音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激涕零，将一个侥幸捡回性命的小人物的卑微与感恩演绎得淋漓尽致，“小的叫哈伦，一定好好干活，绝不添乱！”

　　“起来吧，跟上。”托德队长挥挥手，不再看他，重新招呼队伍前进。

　　哈德利赶紧爬起来，小跑着来到队伍末尾那辆堆满了麻袋、木箱和捆扎好的草料的平板车旁。他努力缩着肩膀，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不起眼，同时目光低垂，只用眼角的余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和护卫们的动向。

　　就在他刚刚站定，准备扮演一个沉默寡言的小苦力角色时，马车车窗边的紫裙少女似乎不经意地又扫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她的目光在哈德利那“受伤”的左臂和沾染了灰尘却依旧能看出原本结实轮廓的右手上短暂停留了一下，那双深邃的紫色眼眸深处，闪过一丝了然和……淡淡的兴趣。

　　哈德利心头警兆微生，但他强行压下，只是将头垂得更低，右手紧紧抓住了平板车边缘凸起的一根麻绳，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那把染过灰烬鲜血的长剑，此刻正被他小心地裹在破旧的铺盖卷里，就压在平板车最角落的草料堆下。

　　商队缓缓开动，车轮滚动的声音和马蹄声再次响起，载着伪装后的哈德利缓缓往的芬莱城驶去。

　　商队沿着被车轮压实的土路缓缓前行，扬起的细尘在午后的阳光下飘浮。哈德利低着头，跟在吱呀作响的平板车旁，刻意维持着“哈伦”这个可怜小货郎的步态——脚步虚浮，左肩微微塌陷，右手不时无意识地碰触左臂缠着的布条，仿佛那里正传来阵阵隐痛。

　　然而，他低垂的眼帘下，目光却锐利如鹰。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护卫队成员的站位和装备，他们的骑术和眼神；车夫们闲聊时的神态和口音；驮马的状态；甚至车轮在不同路面上碾过时发出的声响。每一个细节都在他脑海中迅速分析、归类。这支商队训练有素，护卫们虽然警惕，但经验丰富的老兵居多，真正的威胁感不算强——除了护卫头领托德，以及……

　　哈德利的眼角余光扫过队伍前方那辆华丽的马车。车窗的帘子已经放下，隔绝了那道让他心头一紧的紫色身影。

　　但那种被洞悉的感觉并未消散，反而像一根无形的刺，扎在他的神经末梢。

　　那个紫裙少女，绝非普通的贵族小姐。她眼神中的审视，那抹细微的、带着兴味的笑意，都透露出远超她年龄的洞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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