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分道扬镳

　　短暂的沉默在车厢里蔓延，只有车轮的滚动声。哈德利脸上的惶恐和卑微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压抑的狠戾。他深吸一口气，肩膀微微放松，不再是那个佝偻的货郎，站直了身体，虽然衣衫依旧破旧，但整个人的气质已然截然不同。

　　“好吧，”哈德利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沙哑，“你赢了，小姐。我是哈德利。”他顿了顿，语速加快，带着恳切，“改名哈伦是为了避开麻烦。希尔曼教官的事…是个意外，一个失控的意外！但我发誓，我绝不想杀他！乌山镇我已经待不下去了，只能隐姓埋名逃出来，只想找个地方安稳活下去……”

　　艾黛莉娅的瞳孔在他承认身份时猛地一缩，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搏动。果然是他！那个本该是路人甲、如今却搅乱了命运线的少年！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语中极力撇清的“意外”和“失控”，但此刻这并非重点。她抬起手，微微示意他停下解释。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紫眸死死锁定哈德利的眼睛，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试探，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清晰地吐出了那个在她心中盘旋已久的、属于前世灵魂的词语：

　　“穿越者？”

　　这两个字如同平地惊雷，在哈德利耳边轰然炸响！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所有的伪装、所有的戒备、所有的算计，在那一刹那彻底土崩瓦解！他像是被无形的闪电击中，瞳孔骤然放大到极限，嘴巴无意识地微张，身体甚至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猛地后退半步，后背“砰”一声撞在了车厢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呃！”他喉头发出一个短促惊骇到极致的音节，目光死死钉在艾黛莉娅那张精致却写满了同样复杂情绪的脸上——惊疑、紧张、期待，还有一种……同类相认的灼热。

　　“你……你也是？！”哈德利的声音干涩发颤，几乎不成调，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和一种绝处逢生般的狂喜。他乡遇故知！不，是异界遇同源！

　　艾黛莉娅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后背也微微靠回了软榻，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猜对了！巨大的冲击和随之而来的复杂情绪让她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车厢内陷入一片奇异的寂静，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被一种荒诞而微妙的“老乡见老乡”的古怪情绪取代。两人死死盯着对方，眼神里充满了打量、好奇、警惕，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找到“组织”的激动。

　　“芬莱城…赫贝里奇伯爵的女儿？原着里没你这号人物啊！”哈德利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依旧压得很低，带着浓浓的好奇和探究。

　　“哼，那你这个本该在乌山镇安心打酱油的小配角，怎么摇身一变把希尔曼都给‘杀’掉了？”艾黛莉娅反唇相讥，语气虽然还带着几分尖锐，但敌意已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穿越者之间特有的、带着调侃的熟稔。

　　“一言难尽！”哈德利叹了口气，将自己如何穿到乌山镇，靠叫花鸡捞到第一桶金，又如何用火锅底料将生意做大做强，最终引来皮特鲁斯的觊觎，乃至被卖进血玫瑰杀手组织的经历，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直到听完整个故事，艾黛莉娅瞠目结舌，随即忍不住捂嘴发出一阵娇笑：“哈哈！你还真够‘出息’的，居然差点儿栽在一个三级战士手里？说你是穿越者，简直给咱们穿越者群体丢人！”

　　“先别说我，”哈德利撇撇嘴，把话题抛了回去，“倒是你，年纪轻轻怎么就有这么强的实力？”他对艾黛莉娅的经历同样充满好奇。

　　艾黛莉娅一扬下巴，骄傲的神情溢于言表：“我这具身体天赋异禀！雷系魔法元素亲和力超等，精神力更是同龄人的七十八倍！19岁就突破了七级魔法师的门槛，现在嘛，我可是恩斯特魔法学院的导师！”

　　看着艾黛莉娅那副“老娘天下第一”的得意劲儿，哈德利不由撇了撇嘴，小声嘟囔：“神气什么？不过是运气好，鸠占鹊巢罢了。我这修为，可是实打实靠自己一步步练出来的。”

　　艾黛莉娅闻言只是笑了笑，并未反驳。

　　“对了，”哈德利想起关键，问道，“你怎么会去乌山镇那种地方？难道是……找沃顿？”

　　“要你管！”

　　艾黛莉娅前往乌山镇还有另一个目的——寻找沃顿。她身怀一种特殊能力（金手指），能通过吸收沃顿的鲜血，觉醒龙血战士血脉。不过，这种天赋在圣域之前仅能使用一次，下次使用需突破神级方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语速飞快地低声交流起来。从吐槽这个危险的世界规则，到抱怨各种不适应，从对原着记忆的印证……话题跳跃而深入。共同的秘密和相似的境遇迅速拉近了距离，虽然还远谈不上信任，但那种“全世界只有你懂我”的亲近感却油然而生。他们刻意控制着音量和情绪，外面只能听到隐约的交谈声，却无法分辨具体内容。

　　马车就在这诡异又和谐的氛围中，一路驶入了宏伟的芬莱城。

　　高大雄伟的城门、繁华喧闹的街道、鳞次栉比的店铺、穿着各色服饰的行人……这座玉兰大陆上赫赫有名的圣都之城展现在眼前。但车厢内的两人，心思早已不在这繁华景象上。

　　马车最终停在了一座气派恢弘的府邸附近的一条僻静侧巷里。

　　艾黛莉娅看着车窗外熟悉的伯爵府轮廓，内心挣扎了一下。她很想立刻把这个同样来自地球、知晓剧情的“老乡”带回去好好详谈。但理智告诉她，不行。一个来历不明、实力不明、还疑似背负着“意外”命案的少年，突然被伯爵小姐带回府邸？这绝对会引起轩然大波，引来无数不必要的关注和调查，对她和哈德利都极其不利。

　　“到了。”艾黛莉娅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看向哈德利，“我们…后会有期？”

　　哈德利也明白她的顾虑，点点头：“明白。多谢小姐…呃…艾黛莉娅小姐一路上的‘关照’。”他扯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艾黛莉娅犹豫了一下，还是飞快地低声报出了一个地址：“城西老橡树街，第三个巷口，左手边第三栋红顶小楼的后门。我偶尔会去那里看书，比较清静。”这算是她在芬莱城的一个秘密据点。

　　哈德利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郑重地点头：“记下了。若有需要……保重。”他没有承诺什么，但眼神传递了信息。

　　“你也保重。”艾黛莉娅最后看了他一眼，这个同样来自异世的灵魂，如今成了她在这个世界最大的秘密和变数。

　　车门打开，哈德利迅速收敛起所有异样，又变成了那个带着点惶恐和卑微的货郎，对着马车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背起他那破旧的行囊，头也不回地汇入了芬莱城熙攘的人流之中，很快便消失不见。

　　艾黛莉娅透过车窗缝隙，注视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收回目光。嬷嬷的声音在车外响起：“小姐？”

　　“回府吧，嬷嬷。”艾黛莉娅放下帘子，靠回软榻，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思绪翻腾，既有找到同类的兴奋，也有对未来剧变的深深忧虑，更多的是一种宿命般的沉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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