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红尘初尝

　　那个带着野花香气与阳光温度的吻，像一道温暖的水流，彻底融化了横亘在了尘与小狐狸之间那层看不见的薄冰。

　　自那日后，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了尘不再将自己禁锢于清规戒律的枷锁中，也不再刻意回避小狐狸那依恋的目光。他依旧是安静的，眉宇间却少了几分拒人千里的清寒，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柔和。那本被翻得起了毛边的《清心诀》，被他轻轻合上，收入了箱底最深处。或许，他寻到了属于他自己的、更真实的“心诀”。

　　而小狐狸，则像是被浇灌了仙露的灵植，整个人（整只狐？）都焕发出一种耀眼的光彩。他不再小心翼翼，不再患得患失，那份被全然接纳和回应的爱意，让他如同生活在最甜美的梦境里，整日里眉眼弯弯，笑容几乎从未从他脸上褪去。

　　清晨，了尘依旧会早起洒扫。只是现在，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小“帮手”。小狐狸会抢着拿起那把比他高不少的扫帚，学着了的尘的样子，装模作样地划拉几下，结果往往是弄得尘土飞扬，自己还打了个喷嚏，然后就被了尘无奈地拎到一边，塞给他一块小抹布，让他去擦拭廊下的栏杆。

　　小狐狸便拿着抹布，认认真真地擦着，嘴里哼着不成调的、青丘的小曲。了尘偶尔抬眼看他，看着他被阳光勾勒出的柔软侧影和那专注的、微微嘟起的小嘴，心中便会泛起一阵平静而充盈的暖意。这便是……俗世的生活吗？似乎，并不坏。

　　用斋时，了尘会将自己那份清淡的素斋，分出一大半，推给小狐狸。小狐狸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虽然化形了，但狐狸的本性还在），总是容易饿。他会乖乖坐在了尘身边，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吃着，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像只贪食的小仓鼠。吃完了，还会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眼巴巴地看着了尘碗里剩下的。

　　了尘便会默不作声地将自己碗里最后几片青菜也拨给他，淡淡道：“慢些吃，莫要噎着。”

　　小狐狸便会冲他露出一个灿烂得晃眼的笑容，甜滋滋地应道：“(???)? 嗯！了尘最好了！”

　　午后，是两人最悠闲的时光。了尘有时会在廊下看书，小狐狸便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是趴着睡觉，而是挨着他坐下，好奇地凑过脑袋，看着书上那些他看不懂的方块字。

　　“(???) 了尘，这个字念什么呀？” 他伸出带着肉垫的指尖，戳着书页。

　　了尘会耐心地告诉他，甚至会握着他的手指，引导他在旁边的沙盘上，一笔一划地写下那个字。小狐狸的手被他温暖干燥的大手包裹着，感受着他沉稳的力道和呼吸，心跳总会不由自主地加快，学得也格外认真。

　　有时，了尘会教他辨认草药。他会带着小狐狸去后山，指着那些形态各异的植物，告诉他它们的名字和效用。小狐狸记性极好，对山林又有天生的亲切感，往往了尘说一遍，他就能记住。这让了尘有些意外，看向他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赞许。

　　当然，小狐狸调皮的天性并未改变。他会在了尘认真讲解时，突然被一只翩跹的蝴蝶吸引，欢呼着追出去老远，留下了一尘在原地无奈摇头。又或者，他会趁了尘不注意，偷偷摘下一朵野花，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插在了尘的鬓角（虽然了尘很快就面无表情地取了下来）。

　　这些小插曲，为两人平静的生活，增添了许多鲜活的乐趣。

　　而夜晚，则成为了最私密、最旖旎的时光。

　　了尘没有再让小狐狸独自睡在禅榻上，也没有自己枯坐蒲团。那小小的禅榻，成了两人共享的方寸天地。

　　起初，小狐狸还有些害羞，裹着被子缩在角落里，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偷偷看着了尘宽衣、熄灯、然后在自己身边躺下。

　　了尘也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自然地伸出手臂，将那个蜷缩的小身子，轻轻地揽入自己怀中。

　　“(? ???w??? ?)！” 小狐狸的身体瞬间僵住，心脏“咚咚咚”地狂跳起来，仿佛要冲破胸腔。

　　了尘的身上，有阳光、草药和冷檀混合的干净气息，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小狐狸僵硬了片刻，便本能地放松下来，像只找到了最舒适窝巢的小兽，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将脸颊贴在了他温热的胸膛上，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睡吧。” 了尘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嗯……” 小狐狸小声应着，闭上了眼睛。被了尘的气息完全包裹，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这种前所未有的亲密和安全感，让他很快就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了尘却没有立刻入睡。他借着从窗棂透入的微弱月光，低头看着怀中安然熟睡的小狐狸。小家伙睡得很沉，呼吸均匀，长而卷翘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粉嫩的唇瓣微微张着，仿佛还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小狐狸柔软的发丝，滑过他光滑的额角，最后停留在他细腻的脸颊上。指尖传来的触感，温润如玉，让他心中那片刚刚归于平静的湖面，又泛起了细微的涟漪。

　　一种强烈的、想要将怀中之人揉入骨血、彻底占有的冲动，再次涌上心头。但这一次，不再是带着痛苦和挣扎的欲望，而是一种更为深沉、更为笃定的情感。

　　他知道，自己再也放不开手了。

　　这个小狐狸，用他最笨拙、最真诚的方式，闯入了他的生命，搅乱了他一池静水，也为他黑白的世界，涂抹上了最绚烂的色彩。

　　他收紧了手臂，将小狐狸更紧地拥入怀中，仿佛要将这份温暖和充实，牢牢锁住。

　　这便是红尘吗？

　　有牵挂，有温暖，有让他心绪不宁的烦恼，也有让他甘之如饴的甜蜜。

　　他低下头，一个轻柔如羽的吻，落在了小狐狸光洁的额头上。

　　“晚安，我的小狐狸。” 他在心中无声地说道。

　　窗外，月华如水，松涛阵阵。

　　禅房内，一室静谧，唯余彼此交融的呼吸与心跳声，编织成了这红尘俗世中，最动听的夜曲。

　　了尘想，若这便是沉沦，那他情愿，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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