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心跳指令

　　自从那个承载着昆虫图鉴的旧笔记本被郑重地交到林澈手中后，观测室里的空气仿佛被注入了一种全新的、微妙的分子。林澈依旧每天准时报道，干劲十足地完成着各种“体力活”，但某些东西，在悄然改变。

　　顾晏不再完全将他视为一个透明的、只会制造麻烦的“助手”。他会在他费力地搬动沉重板材时，默不作声地伸手托住另一角；会在林澈跑腿回来满头大汗时，将一瓶拧开了瓶盖的水推到他面前；甚至偶尔，在林澈对着复杂的电路图发出毫无意义的感叹时，会言简意赅地解释一两个最基础的概念。

　　这种变化细微得如同春雨润物，却让林澈受宠若惊，干劲比以前更加充沛，仿佛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他觉得，自己好像终于被这座冰山，稍微地、接纳了那么一点点。?(? ? ??)

　　模型的修复工作，也进入了最核心、最精密的阶段——主建筑群内部灯光系统的布线与焊接。

　　这天晚上，观测室里只亮着顾晏那盏专业的、带放大镜的台灯，光线聚焦在工作台中央那一小片区域。桌上铺满了五颜六色、细如发丝的电子线路，微型LEd灯珠像散落的星辰，等待着被串联点亮。

　　“今天需要把最后三组并联电路的接口焊接到主控板上。”顾晏戴上了防静电手环，调整了一下台灯的角度，语气是工作时的绝对专注，“误差必须控制在0.1毫米以内，任何一点虚焊或者短路，都会导致整个灯光系统失效。”

　　林澈立刻挺直腰板，表情严肃：“明白！需要我做什么？”他现在对自己的“破坏力”心有余悸，每次靠近核心区域都格外小心翼翼。

　　顾晏指了指主控板旁边一个需要固定的小型稳压器：“你负责稳住这个，焊接的时候，不能有丝毫晃动。”他又指了指旁边一卷极细的锡丝，“在我需要的时候，递给我合适长度的锡丝，记住，长度不能超过3毫米。”

　　这是林澈第一次被允许参与如此精密的核心操作！他瞬间感觉自己肩上的责任重达千斤！(′⊙w⊙`)

　　“保证完成任务！”他压低声音，像是怕呼吸重了都会影响精度，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捏起那个小小的稳压器，按照顾晏指示的位置，稳稳地按住。他的另一只手则紧张地悬在锡丝上方，随时准备听从指令。

　　顾晏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微型电烙铁。细小的尖端很快变得灼热通红，散发出淡淡的松香气味。

　　他俯下身，靠近工作台，放大镜片后那双清冷的眼睛，锐利得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他修长而稳定的手指握住烙铁柄，另一只手用镊子夹起一根比头发粗不了多少的连接线。

　　工作开始了。

　　观测室里陷入了极致的安静，只剩下电烙铁接触焊点时发出的、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滋滋”声。光线聚焦在那一方小小的世界里，将顾晏专注的侧脸和林澈紧张的神情，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光晕中。

　　林澈屏住呼吸，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指尖那微小的触感上，确保稳压器纹丝不动。他的目光，却不自觉地，被近在咫尺的顾晏所吸引。

　　台灯的光线勾勒着顾晏低垂的眼睫，投下浓密的阴影。他的鼻梁挺拔，薄唇因为专注而微微抿着，形成一条冷硬的直线。汗水从他额角渗出，沿着清晰的下颌线缓缓滑落，他却恍若未觉，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指尖下那个即将成型的、微小的焊点。

　　那种全神贯注的、摒弃了一切杂念的纯粹，带着一种惊人的、近乎艺术的美感。

　　林澈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在这片极致的寂静里，变得有些过于响亮了。

　　扑通……扑通……

　　糟糕，好像……越来越响了？(\/\/▽\/\/)

　　“锡丝。”顾晏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寂静，也吓了林澈一跳。

　　“啊？哦！来了！”林澈手忙脚乱地捏起锡丝，笨拙地想要截取一段，却因为紧张，手指有些不听使唤。

　　顾晏没有催促，只是保持着准备焊接的姿势，耐心地等待着。

　　林澈好不容易掐下大概3毫米的一小段，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着，递到顾晏手边。他的手指，因为过度紧张而微微颤抖。

　　顾晏自然地伸手去接。

　　就在他冰凉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截银色的锡丝时——

　　林澈因为想更准确地递送，手指下意识地往前又送了一点点。

　　于是，顾晏的指尖，没有碰到锡丝。

　　而是，轻轻地、意外地，擦过了林澈捏着镊子的、温热的手指指腹。

　　那一瞬间的触感，极其短暂，如同蜻蜓点水。

　　顾晏的指尖是微凉的，带着一点焊接时沾染的、若有若无的松香气息。

　　林澈的指腹是温热的，因为常年运动而带着薄茧，触感粗糙而真实。

　　两种截然不同的温度与触感，在空气中碰撞，激荡起一圈看不见的、却足以让心跳失序的涟漪。

　　“嗡——”

　　林澈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击中，一片空白。一股强烈的、陌生的电流感，从两人皮肤相触的那一点，以光速窜遍了他的全身，带来一阵剧烈的、无法抑制的战栗！

　　他的手指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来！那截小小的锡丝，“叮”的一声，掉落在了工作台上，滚了几圈，消失在零件堆里。

　　顾晏伸出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

　　他抬起眼，看向林澈。

　　林澈也正傻傻地看着他。

　　两人的目光，在聚焦的台灯光晕下，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

　　林澈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唰”地一下变得通红！从脸颊一直红到了耳根，甚至连脖子都染上了一层绯色！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毫无章法地擂鼓，声音大得他怀疑顾晏都能听见！(ΩДΩ)

　　他他他……他刚才和顾晏……手碰上了？！

　　虽然只是指尖，虽然只有0.1秒都不到！

　　可是……那种感觉……怎么会……这么奇怪？！

　　酥酥的，麻麻的，像是过电一样……让他整个人都慌了神！

　　顾晏看着林澈那张瞬间爆红、写满了惊慌失措和无措的脸，看着他如同受惊小鹿般慌乱的眼神，他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眸子里，也极快地掠过了一丝愕然，以及……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波动。

　　他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一瞬间的、属于林澈的，灼人的温度。

　　观测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沉重得让人呼吸困难。那盏台灯的光线，此刻也变得暧昧不明，将两人之间这突如其来的、微妙的气氛，渲染得更加浓稠。

　　“对……对不起！”林澈率先反应过来，声音都变了调，带着明显的慌乱和羞愧，“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重新拿！”他手忙脚乱地低头去找锡丝，恨不得把整个人都埋进工作台底下，以此来掩饰自己快要失控的心跳和烧红的脸。

　　太丢人了！太没出息了！不就是碰了下手指吗？！至于反应这么大吗？！林澈你在搞什么啊！(；′д｀)ゞ

　　顾晏没有说话。他沉默地看着林澈几乎要把头塞进零件堆里的、毛茸茸的后脑勺，看着他通红的、几乎要冒烟的耳根，然后，缓缓地收回了自己僵在半空中的手。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相互摩挲了一下。

　　那里，似乎还带着一点陌生的、残留的暖意。

　　“没事。”半晌，顾晏才开口，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沙哑，他重新拿起电烙铁，目光移回主控板，“继续。”

　　“哦……好……好……”林澈胡乱地应着，终于从一堆零件里找到了那卷锡丝，颤抖着手掐下合适的一段，这次再也不敢有丝毫多余的动作，几乎是屏着呼吸，将锡丝远远地递了过去，确保不会再发生任何意外的“接触”。

　　接下来的焊接过程，在一种极其诡异和紧绷的沉默中进行。

　　林澈全程低着头，不敢再看顾晏一眼，全部注意力都用来对抗自己那依旧如同脱缰野马般的心跳，以及脸上久久无法退散的热度。他按着稳压器的手指，也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

　　而顾晏，虽然依旧专注于手中的工作，焊点依旧精准完美，但他的动作，似乎比平时慢了半拍。他的余光，偶尔会不受控制地，扫过身旁那个几乎要把自己缩成一团的、耳根依旧泛着可疑红色的少年。

　　空气中弥漫着松香、金属加热的味道，以及一种名为“尴尬”和“悸动”的、难以言喻的气息。

　　每一次电烙铁的“滋滋”声，都像是在林澈紧绷的神经上跳舞。

　　他不断地在心里唾弃自己：林澈！冷静！你是直男！顾晏也是直男！这只是个意外！意外！不要胡思乱想！(╯‵□′)╯︵┻━┻

　　可是……为什么心跳就是慢不下来呢？

　　为什么……脑子里会反复回放刚才那一瞬间的触感呢？

　　为什么……会觉得顾晏那双清冷的眼睛，在刚才对视的那一刻，好像……特别好看？

　　完了完了完了！他是不是中邪了？！还是发烧了？！(?Д?≡?Д?)

　　当最后一组电路焊接完成，顾晏关闭电烙铁，仔细检查了一遍所有焊点，确认无误后，才淡淡开口：“可以了。”

　　林澈如同听到了特赦令，猛地松开按着稳压器的手，因为维持一个姿势太久，手臂都有些发麻。他几乎是弹跳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顾晏之间的距离，眼神飘忽，就是不敢与顾晏对视。

　　“那……那今天是不是结束了？我……我先回去了！”他语速飞快，说完就想往楼梯口冲。

　　“等等。”顾晏叫住了他。

　　林澈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身体僵硬，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他……他还有什么事？

　　顾晏从工作台下拿出一个干净的文件夹，递给他：“这里面是接下来需要采购的耗材清单和型号，明天放学后去买。”

　　“哦……好，好的！”林澈接过文件夹，像捧着个烫手山芋，看也没看就塞进了书包，“那我走了！顾晏你……你也早点休息！”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冲下了楼梯，脚步声杂乱而仓促，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顾晏站在原地，听着那仓惶远去的脚步声，久久没有动弹。

　　他低头，看着自己刚才与林澈意外相触的指尖，然后缓缓抬起手，揉了揉自己不知何时也开始有些发烫的耳垂。

　　观测室里，只剩下那盏台灯还亮着，光线孤寂地笼罩着桌上那片刚刚被赋予了“生命”的精密电路。

　　而某种陌生的、不受控制的、如同电路短路般噼啪作响的火花，似乎已经在两个少年的心底，悄然点燃。

　　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http://www.paoshu5.cc/book/45872/130.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paoshu5.cc。泡书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paoshu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