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九幽同行

　　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这三日里，幽冥宫的氛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魇荼长老被罚闭关三十年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每个角落。所有明里暗里投向那座偏僻小院的目光，其中的审视、轻蔑与恶意，都如同被寒风吹散的薄雾，骤然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好奇、敬畏与更多不解的复杂情绪。

　　沈止这位“病弱”的人类“夫人”，在众人心中的形象变得愈发扑朔迷离。他依旧深居简出，偶尔露面也是那副咳声不断、弱不禁风的模样，但再无人敢真正小觑于他。连带着，墨辛医官前来拜访时，态度也愈发恭敬，几乎是以弟子礼相见，不断请教那异香之事，并送来了更多沈止“需要”的药材。

　　沈止乐得清静，利用这三日时间，不仅补充了消耗的清心破障丸等物，更精心准备了一些他推测在极阴环境中可能用到的药物和道具。他对“九幽泉眼”一无所知，但玄烬亲自开口，其凶险程度必然远超之前的阴气泉眼。

　　(?－?。) 老板亲自带队下副本，还是最高难度的那种……得多备点红药蓝药，顺便想想怎么划水才能不暴露真实等级。

　　第三日清晨，当天际那永恒的血色都仿佛黯淡了几分时，玄烬的身影如期出现在小院外。他没有进门，只是静立等候。

　　沈止早已准备妥当，依旧是那身素净的白衫，外面罩了一件墨辛医官送来御寒的、带有微弱防护效果的黑色斗篷，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他步履蹒跚地走出院门，对着玄烬微微躬身：“王上。”

　　玄烬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尤其是在那件斗篷上扫过，并未多言，只淡漠地吐出两个字：“跟上。”

　　说罢，他转身便走，速度并不快，但每一步踏出，身形便已出现在数丈之外，如同缩地成寸。沈止不得不提起体内那点微末修为，全力跟上，饶是如此，也显得颇为吃力，呼吸很快就变得急促起来，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玄烬并未回头，也未曾放缓脚步，但沈止能感觉到，一股无形而柔和的力量悄然萦绕在自己周围，极大地抵消了前行时空间的压迫感和阴风的侵蚀。是玄烬在暗中护持。

　　(￣w￣) 啧，表面冷冰冰，细节还挺贴心。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层层宫阙，越过守卫森严的禁区，一路向着幽冥宫最深处、也是能量最为混乱狂暴的区域行去。周围的景象愈发荒凉怪诞，嶙峋的怪石呈现出扭曲的形态，空气中弥漫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和种种负面情绪的碎片，寻常鬼将在此恐怕都难以久持。

　　沈止紧紧跟着玄烬的背影，那玄色的身影在这片死寂混乱之地，成了唯一稳定和清晰的路标。他注意到，沿途所有狂暴的能量乱流在靠近玄烬时，都会如同温顺的绵羊般自动平息、绕行。

　　不知行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如同被巨斧劈开的山谷入口。谷内漆黑一片，连光线似乎都被吞噬，只有呼啸而出的阴风带着鬼哭狼嚎之音，以及一股令人心悸的、仿佛源自世界本初的极致阴寒与死寂。

　　“前方便是九幽泉眼入口。”玄烬终于停下脚步，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紧守心神，跟紧孤。”

　　沈止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将斗篷裹紧了些，体内生灵之气运转到极致，勉强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阴寒死意。

　　踏入山谷的瞬间，沈止只觉得仿佛一步从人间跨入了真正的幽冥。四周是绝对的黑暗与冰冷，唯有玄烬周身自然散发着一层淡淡的、如同月华般的清辉，照亮了周围丈许之地。脚下并非实地，而是氤氲翻滚的、如同液态的漆黑阴气，行走其上，如同踏在粘稠的沼泽，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下方传来，试图将人拖入无尽的深渊。

　　耳边充斥着无数怨魂的尖啸、低语和诅咒，这些声音直透灵魂，搅动人的心绪。沈止默念清心咒文，紧守灵台清明，才勉强不被其侵扰。他注意到，玄烬对此完全无动于衷，那些声音在靠近他时便自动消弭于无形。

　　越往深处，压力越大。阴气几乎凝成实质，如同水银般沉重，挤压着每一寸空间。沈止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咯吱作响，呼吸变得极其困难，脸色苍白如纸，全靠玄烬散发的那层清辉庇护，才得以继续前行。

　　(＞﹏＜) 要、要死了……这地方根本就不是活人能来的！老板你到底带我来这里干嘛？观摩我的死法有一百种吗？

　　就在沈止感觉自己快要到达极限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光。

　　那光芒并非来自上方，而是源自谷底最深处。随着靠近，光芒逐渐清晰，那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其瑰丽与死寂的景象——

　　一个巨大无比的、如同眼睛形状的泉眼静静地躺在谷底中心。泉眼之中并非水流，而是如同融化的黑曜石般缓缓旋转、流淌的极致阴气本源！泉眼周围，凝结着无数璀璨如星辰、却又冰寒刺骨的“九幽玄冰”，它们散发着幽蓝的光芒，将这片绝对黑暗的空间映照得光怪陆离。

　　这里的气息，比外面强大了何止百倍！那极致的阴寒与死意，仿佛能冻结时间，湮灭一切生机。

　　玄烬在距离泉眼尚有百丈之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即便是他，在此地也显得格外肃穆。他周身的清辉变得浓郁了一些，将肆虐的能量乱流隔绝在外。

　　“此地，便是幽冥死气之源，亦是孤力量根基之一。”玄烬望着那缓缓旋转的泉眼，血眸中倒映着幽蓝的玄冰之光，“寻常生灵，触之即死，魂飞魄散。”

　　沈止站在他身后，浑身冰冷，连思维都似乎要被冻结。他毫不怀疑玄烬的话。在这里，他感觉自己渺小得如同尘埃，若非玄烬庇护，他早已化为这死气的一部分。

　　他不明白，玄烬为何要带他来如此绝地。

　　就在这时，玄烬忽然转过身，看向沈止，血眸深邃：

　　“你的那缕异香，虽微弱，其本质却与此地死气……截然相反。”

　　沈止心中猛地一跳！

　　玄烬继续道，声音在这死寂之地显得格外清晰：“孤很好奇，你这具看似脆弱的凡躯，你这点微末的生机，在这极致的死境之中，会如何？”

　　话音未落，还不等沈止反应过来，玄烬周身的清辉猛地向内一敛，将沈止完全笼罩其中，然后带着他，化作一道流光，径直射向那九幽泉眼的最中心！

　　“噗通——”

　　仿佛投入了万载寒冰的深渊！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刹那，沈止只感到无边的冰冷、黑暗与死寂如同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而在这绝对的死境之中，他体内那丝一直微弱运转的生灵之气，仿佛受到了最极致的刺激，猛地爆发出了一缕前所未有的、虽然依旧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翠绿色光芒！

　　那光芒，在这片代表着终极死亡的泉眼中心，顽强地亮起，如同无尽黑夜中，一枚新生的嫩芽，破开了坚硬的冻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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