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王域苏醒

　　意识如同沉溺在冰冷的海底，缓慢地向上漂浮。

　　最先恢复的是感知。一种前所未有的……“洁净”感。

　　仿佛常年附着在灵魂上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尘埃，被某种力量彻底涤荡一空。灵台清明，思绪运转的速度都快了数分。身体虽然依旧虚弱，却不再是以往那种沉疴难起的滞涩，而更像是一场大病初愈后的空乏。

　　紧接着，是嗅觉。一股清冽、悠远，带着雪后松林般冷冽气息的淡香，萦绕在鼻尖。这香气他从未闻过，却奇异地让他感到安心。

　　最后，是触觉。身下不再是冰冷坚硬的石床，而是某种极其柔软、仿佛由最上等的云绒织就的垫褥，温暖舒适。盖在身上的薄被轻若无物，却散发着融融暖意，驱散了骨髓深处残留的寒意。

　　沈止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并非他熟悉的那破败小屋的屋顶，而是一片深邃的、仿佛流淌着暗金色泽的穹顶，上面镶嵌着无数细碎的、如同星辰般闪烁的幽魂石，排列成玄奥的图案。空气温暖而静谧，蕴含着精纯温和的阴性能量，呼吸间都让人觉得舒适。

　　他转动有些僵硬的脖颈，打量四周。

　　这是一间极其宽敞、陈设却异常简洁的寝殿。色调以玄黑与暗金为主，彰显着低调的奢华与无上的威严。他所躺的床榻巨大，四周垂落着厚重的、绣有暗纹的帐幔。不远处是一张巨大的书案，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卷宗与玉简。墙壁上悬挂着一柄样式古朴、气息内敛的长剑。

　　这里……是玄烬的寝殿？！

　　沈止心中巨震，猛地想要坐起，却因身体无力而又跌了回去，发出一阵压抑的咳嗽。

　　(⊙?⊙) 我怎么会在这里？！九幽泉眼……后来发生了什么？

　　脚步声自身侧响起，沉稳而富有韵律。

　　玄烬的身影出现在床榻边。他依旧是一身玄衣，血眸低垂，看着榻上因咳嗽而脸颊泛红、眼含水汽的沈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醒了。”他淡淡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王、王上……”沈止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轻轻按了回去。

　　“躺着。”玄烬命令道，随即在床榻边的墨玉椅上坐下，“感觉如何？”

　　沈止依言躺好，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状况，谨慎地回答：“回王上，小生……似乎并无大碍，只是浑身无力。多谢王上……救命之恩。”他最后的道谢带着几分真心实意，若非玄烬将他带出，他必死无疑。

　　玄烬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似乎在审视他话语的真实性，也像是在观察他苏醒后的状态。“你可知，你在九幽泉眼中心，待了多久？”

　　沈止茫然摇头。他的记忆只停留在被投入泉眼，意识即将湮灭，以及最后那点微光亮起的刹那。

　　“整整七日。”玄烬平静地抛出一个让沈止目瞪口呆的消息。

　　七日？！他在那连鬼王都不能久待的绝地中心，昏迷了七日？！这怎么可能？！

　　“你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玄烬继续说道，血眸中闪过一丝探究，“自行内视便知。”

　　沈止闻言，立刻凝神内视。

　　这一看，让他心神剧震！

　　经脉依旧不算宽阔，甚至因为之前的耗损而显得有些干涸，但其中流淌的，不再仅仅是那丝微薄的生灵之气，还多了一缕极其精纯、颜色深邃近黑的能量——那是被他的血脉本能“过滤”后、变得温和而易于吸收的九幽死气！

　　这两股性质截然相反的能量，此刻竟在他的经脉中并行不悖，虽然总量依旧微弱，却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平衡！更让他震惊的是，他的魂体似乎凝实了许多，感官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他甚至能隐隐感觉到周身空气中能量流动的细微轨迹！

　　(?°Д°) 这……这是……我的‘容器’血脉被彻底激活了？！而且，似乎……适应了九幽死气？！

　　他抬起头，看向玄烬，眼中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惊骇与疑惑。

　　玄烬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缓缓道：“你的体质，很特殊。能在那等死境中引动生机，并能容纳、调和九幽死气……孤亦是首次得见。”

　　他没有追问沈止体质的根源，仿佛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此地是孤的寝殿偏室，能量最为温和稳定，利于你恢复。”玄烬站起身，“在你彻底恢复之前，便留在此处。”

　　沈止张了张嘴，想说这于礼不合，他身份低微，岂能居于王寝？但看着玄烬那双不容置疑的血眸，他将话咽了回去，只能低声道：“……是，谢王上恩典。”

　　玄烬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偏室。

　　他走后，沈止独自躺在这奢华而陌生的环境中，心潮起伏。从破败小院到鬼王寝殿，从被无视的弃子到被亲自带回疗伤……这身份的转变太过突兀，也太过诡异。

　　玄烬的态度更是耐人寻味。没有追问他的秘密，没有将他视为异类处理，反而提供了最好的恢复环境。这绝非单纯的“惜才”或“好奇”能解释。

　　(￣w￣；) 是因为我展现出的、能够‘容纳’他力量的可能性吗？对他而言，一个能帮他平衡甚至‘消化’那狂暴死气的‘容器’，确实价值非凡……

　　想通了这一点，沈止心中稍定。有价值，就能活下去，甚至获得更多。但同时，他也被绑上了玄烬的战车，处境更加微妙与危险。

　　他闭上眼，开始尝试引导体内那缕新生的、精纯的九幽死气，与原有的生灵之气缓缓交融。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两股力量在他的引导下，如同阴阳鱼般缓缓旋转，滋养着他干涸的经脉与魂体。

　　效率远超他以往的任何修炼！

　　就在他沉浸在这种奇妙的修炼状态中时，殿外隐约传来了对话声。似乎是墨辛医官前来探视，被守卫拦下了。

　　“……王上有令，沈公子需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

　　“老朽明白，明白！只是……公子所需汤药……”

　　“王上已亲自吩咐药殿准备，不劳医官费心。”

　　墨辛医官的声音带着敬畏与一丝失落离开了。

　　沈止听着外面的动静，缓缓睁开了眼睛。

　　玄烬亲自吩咐……汤药？

　　他看向床头矮几，上面不知何时已放置了一个温玉碗，碗中盛着琥珀色的药液，正散发着浓郁的药香与精纯的能量波动。这药液的品阶，远非他之前接触过的任何药物可比。

　　他端起玉碗，小心地尝了一口。药液入口温和，化作暖流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修复着暗伤，补充着元气。

　　沈止放下碗，靠在柔软的枕垫上，望着窗外（如果那模拟天光的阵法能算作窗的话）流淌的暗金色泽，眼神复杂。

　　被置于王域，受其庇护，得其资源。

　　这看似一步登天的际遇，究竟是福是祸？

　　他这条意外闯入幽冥的池鱼，似乎真的……搅动了这潭深水。而那位执竿的垂钓者，下一步，又会将他引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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