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意外的“保护”

　　沈彻感觉自己像一根被绷到极致的弦，再稍微施加一点压力，就会彻底断裂。那个深夜的朋友圈事件，以及那个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如同梦魇般缠绕着他，让他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都处于一种精神恍惚、易燃易爆的状态。他甚至开始怀疑，林漾是不是在他身上装了某种监控他情绪的雷达，否则怎么能如此精准地在他濒临崩溃的边缘，再轻描淡写地推上一把？ (′-i_-｀)

　　为了摆脱这种令人抓狂的被动局面，沈彻再次祭出了他的法宝——工作，疯狂的工作。他主动承担了更多的夜间巡逻和值班任务，用身体的极度疲惫来麻痹那颗躁动不安的心，试图用这座城市的夜色与潜在的危险，来覆盖掉脑海里那张时而明艳、时而慵懒的脸。

　　这天晚上，月朗星稀，晚风带着初夏特有的微醺暖意。沈彻刚结束一轮巡逻，将警车停在路边，准备稍微休息片刻，整理一下巡逻记录。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车窗外的街景。这里距离林漾居住的高级公寓区并不远，这个认知让他心头一阵烦躁，正准备发动车子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眼角的余光却猛地捕捉到了不远处巷口一幕令他血液几乎瞬间凝固的场景。

　　昏黄的路灯下，一个穿着熟悉款式丝质衬衫的纤长身影，正被一个体型壮硕、步履蹒跚的醉汉纠缠着。那醉汉嘴里喷着污言秽语，一只手试图去抓林漾的胳膊。

　　是林漾！

　　他甚至没来得及思考为什么林漾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也没去分析那醉汉是否具有真正的威胁性。在大脑做出任何理性判断之前，他的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砰！”地一声，沈彻猛地推开车门，高大的身影如同猎豹般从车内窜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巷口！(╬◣w◢)

　　“干什么呢！住手！”一声如同炸雷般的怒吼划破了夜晚的宁静，带着刑警特有的威慑力。

　　那醉汉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动作僵住，浑浊的眼睛望向疾冲而来的沈彻。而背对着沈彻的林漾，在听到这个熟悉声音的瞬间，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顿，随即，那双原本因为被打扰而泛起冷意的琥珀色眼眸里，迅速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安心？

　　沈彻几步冲到近前，想都没想，一把将林漾用力往自己身后一扯，用自己宽阔的后背将他严严实实地挡在了后面。这个动作完全出于本能，快得甚至超出了他自己的意识。紧接着，他铁钳般的手掌已经牢牢攥住了醉汉那只不老实的手腕，力道之大，让醉汉瞬间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疼疼疼！警察打人啦！！”醉汉试图挣扎反抗，另一只手胡乱地挥舞着。

　　“闭嘴！老实点！”沈彻脸色铁青，眼神凶狠得如同要吃人，手下毫不留情，一个干净利落的擒拿，直接将醉汉面朝下摁倒在地上，膝盖顶住他的后腰，将其彻底制服。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充分展现了他作为刑警队长的过硬素质。

　　然而，在制服醉汉的过程中，那醉汉因为吃痛和挣扎，胡乱挥舞的手臂指甲，不小心在沈彻的嘴角旁划过，留下了一道细细的血痕，渗出了些许血珠。

　　沈彻浑不在意，甚至都没感觉到那点微不足道的刺痛。他现在满心都是翻涌的后怕和一种莫名的、滔天的怒火。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晚来一步，如果那只脏手真的碰到了林漾……

　　这个念头让他心中的火烧得更旺了。他粗暴地将醉汉铐在一旁的路灯杆上，对着对讲机呼叫了附近巡逻的同事过来处理。

　　做完这一切，他才猛地转过身，胸口还在因为刚才的疾跑和怒火而剧烈起伏着。他看到林漾还站在原地，并没有像他命令的那样“站远点”，反而正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失措，甚至……还带着一点若有所思的神情。

　　尤其是那双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刚才打架时，因为用力而绷紧的、充满了力量感的背脊和手臂。

　　这种“不听话”和“围观”的态度，瞬间点燃了沈彻心中那根因为后怕和复杂情绪而变得异常敏感的引线。

　　“看什么看？！”沈彻冲着林漾低吼，声音因为压抑着怒火而显得有些沙哑，嘴角那道细微的血痕在路灯下显得有些刺眼，“还不赶紧走！大晚上一个人在外面晃悠什么？！惹是生非！” (╬￣皿￣)

　　他试图用凶恶的态度来掩盖自己刚才那不受控制的保护欲，以及此刻心脏依旧失序的狂跳。他不想让林漾看出任何异常，哪怕一丝一毫都不行！

　　然而，林漾对他的怒吼充耳不闻。他甚至向前走了一小步，目光从沈彻绷紧的后背，移到了他带着伤痕的嘴角上。那双总是带着钩子和笑意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着沈彻有些狼狈却异常凶狠的脸庞。

　　他看着那道细小的血痕，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然后，他抬起手，莹白修长的指尖朝着沈彻的嘴角缓缓伸了过去，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与平时截然不同的、近乎温柔的意味：

　　“你……受伤了。”

　　那声音像是一片羽毛，轻轻落在了沈彻狂躁的心湖上，却激起了比之前怒吼更大的涟漪。(′?灬?‘)

　　沈彻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看着那只逐渐靠近的、曾经“不小心”碰过他手背、引发过他无数混乱联想的手指，看着林漾眼中那抹陌生的、不带任何戏谑的担忧，一种巨大的恐慌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

　　不能碰！绝对不能被碰到！

　　仿佛那只手指带着剧毒，或者是什么能让他彻底万劫不复的开关，沈彻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一挥手，狠狠地格开了林漾伸过来的手！

　　“别碰我！！”

　　这一下，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之大，甚至盖过了旁边醉汉哼哼唧唧的声音。动作粗暴，毫无余地。(；一_一)

　　“啪”的一声轻响，林漾的手被他重重地打开，白皙的手背上瞬间泛起了一道清晰的红痕。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林漾的手僵在半空中，指尖还残留着被挥开时的痛感。他脸上的那丝担忧和温柔如同潮水般褪去，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清晰地闪过一丝错愕，随即，一种复杂的、沈彻看不懂的情绪迅速弥漫开来，像是被刺痛后的沉寂，又像是一种了然的……什么东西悄然碎裂了。

　　他缓缓地收回了手，垂在身侧，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他没有再看沈彻，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晚风吹动他丝质的衬衫下摆，让他看起来有种莫名的单薄和……疏离。

　　沈彻在挥开那只手的瞬间就后悔了。

　　他看到了林漾手背上那道刺眼的红痕，也看到了对方眼中那转瞬即逝的错愕和随之而来的沉寂。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懊悔攫住了他。他想说点什么，想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想问他手疼不疼……

　　可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那该死的骄傲，他那根深蒂固的恐同防线，以及那混乱不堪的内心，让他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维持着那副凶狠又无措的样子，眼睁睁地看着林漾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了平时的笑意，没有了勾引，只剩下一种让他心脏莫名揪紧的平静。

　　然后，林漾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转过身，朝着公寓的方向走去，背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透着一股沈彻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落寞。

　　沈彻张了张嘴，最终却只能死死地攥紧拳头，任由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看着那个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深处。

　　远处，同事的警车鸣着笛由远及近。

　　沈彻站在原地，嘴角的伤口隐隐作痛，手背上仿佛还残留着挥开林漾时，碰到对方皮肤的触感。而心里，却像是被挖空了一块，灌满了夜晚冰冷的凉风。

　　这一次的“保护”，似乎以一种他完全未曾预料的方式，将两人之间那根紧绷的弦，彻底拨乱了。

　　他分不清，那骤然空落下去的感觉，是因为伤害了对方而产生的愧疚，还是因为……那只终于不再试图触碰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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