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无声的回头

　　晨光像被揉碎的金箔，轻轻洒在“星辰花坊”的木质柜台上。

　　夏辰正哼着小曲，把刚到的小雏菊插进浅口瓷盆里。

　　围裙口袋上挂着的小狐狸挂件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叮铃——”

　　门楣的风铃一声脆响，他几乎是立刻抬起头，脸上的笑容比晨光还要亮：

　　“欢迎光……”

　　话音未落，他就顿住了。

　　门口站着的是林砚。

　　还是昨天那身干净的棉麻衬衫，手里依旧拿着速写本。

　　只是今天耳朵上的助听器换了一副银色的，在阳光下泛着细腻的光。

　　他的目光落在夏辰脸上，墨玉般的眼睛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熟悉感。

　　夏辰的心轻轻跳了一下，像被风吹动的蒲公英。

　　他放下手里的小雏菊，快步走过去，笑着用口型比：

　　“林、砚？”

　　林砚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他抬起手，指了指昨天放向日葵的位置，又指了指自己的速写本，然后习惯性地摸向口袋——

　　那里通常放着便签纸。

　　但指尖摸了个空，他才想起早上换衣服时忘了带。

　　眉头轻皱，那点清冷感又冒了出来，指尖在速写本封面上轻轻敲击着，像是在思考该怎么表达。

　　夏辰看着他略显无措的样子，心里软得像。

　　他没有说话，只是转身从柜台抽屉里拿出昨天那支带小狐狸挂件的笔。

　　抽出一张印着小苍兰图案的便签纸，递到林砚面前，眨了眨眼，用口型说：

　　“写、这、里。”

　　林砚接过笔和纸，指尖碰到夏辰的手指时，像被羽毛轻轻扫过，微微一顿。

　　他低头，在便签纸上快速写下：

　　【想要两支白玫瑰，谢谢。】

　　字迹依旧清隽，只是末尾多了一个小小的顿号，像是带着点不好意思。

　　夏辰接过便签纸，看着那行字，忍不住笑了。

　　他没有立刻去拿玫瑰，而是拿起笔，在“白玫瑰”旁边画了一朵小小的玫瑰，旁边写着：

　　【白玫瑰配你！】(??????)??

　　林砚看着那个精美的玫瑰，耳尖微微发烫。

　　他抬起头，正好对上夏辰亮晶晶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盛着阳光，把他的影子都染成了暖黄色。

　　夏辰转身去拿玫瑰，脚步轻快得像踩在云朵上。

　　他从花桶里挑了两支开得最舒展的白玫瑰，花瓣层层叠叠，像雪一样干净。

　　他仔细修剪掉多余的刺，用白色的玻璃纸包好，系上一个银色的丝带结——

　　和林砚的助听器颜色很配。

　　他把花递过去，林砚伸手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夏辰的手腕，两人都顿了一下。

　　夏辰的耳朵微微泛红，连忙收回手，用口型说：

　　“很、好、看。”

　　林砚点了点头，低头看着怀里的白玫瑰，又抬头看向夏辰，欲言又止。

　　他习惯了用文字和手语交流，声音对他来说，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既陌生又遥远。

　　就在这时，夏辰突然轻轻举起手，掌心朝向林砚，手指慢慢动了起来。

　　他的动作有些生涩，却很认真——

　　那是手语里“你好”和“需要帮助吗”的组合。

　　林砚猛地愣住了。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墨玉般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惊讶。

　　他看着夏辰认真比着手语的样子，看着他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

　　这个昨天才认识的花店老板，竟然在学手语？

　　夏辰比完手语，有些忐忑地看着林砚，用口型问：

　　“对、吗？我、学、的。”

　　他昨天晚上回去后，就立刻下载了手语教学App。

　　对着屏幕练了好久“你好”“谢谢”“需要帮助吗”练到手指都有些发酸。

　　他只是想，如果下次林砚再来，不用再麻烦地写便签纸。

　　林砚没有立刻回答。

　　他放下怀里的白玫瑰，慢慢抬起手，比出了一个标准的“你好”。

　　他的动作流畅自然，手指修长好看，每一个弧度都恰到好处。

　　然后，他又比出“谢谢”，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下巴，再向外伸出。

　　夏辰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星星落进了眼里。

　　他用力点头，对着林砚竖起大拇指，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像向日葵：

　　“超、标、准！(≧?≦)?”

　　林砚看着他开心的样子，心里像是被温水泡过，又暖又软。

　　他突然想起昨天夏辰在便签纸上画的小太阳，原来这个花店老板，本身就是一个小太阳啊。

　　他再次抬起手，比出一个新的手语——

　　右手食指指了指夏辰，然后掌心向上，轻轻晃了晃。

　　夏辰愣住了，这个手势他没学过。他皱着眉头，歪着脑袋，像只好奇的小猫，小声问：

　　“什、么、意、思？”

　　他知道林砚听不见，但还是习惯性地说了出来，声音又轻又软。

　　林砚看着他可爱的样子，嘴角的弧度加深了。

　　他没有立刻解释，而是拿起刚才那支带小狐狸挂件的笔，在便签纸上写下：

　　【这个手势是“你很可爱”。】

　　然后在后面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和夏辰昨天画的那个很像。

　　夏辰看到那行字，脸颊瞬间像被染上了晚霞，从耳朵红到了脖子。

　　他连忙低下头，假装整理柜台上的小雏菊，手指却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

　　他能感觉到林砚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温暖的重量，让他的心跳越来越快，像要跳出胸腔。

　　过了好一会儿，夏辰才抬起头，鼓起勇气对着林砚比出一个不熟练的“谢谢”。

　　然后拿起笔，在便签纸上写下：

　　【我会努力学手语的！以后我当你的翻译！】

　　后面画了一个戴着耳机、举着喇叭的小人，旁边还画了几个blingbling的星星。

　　林砚看着那个傻乎乎的小人，忍不住轻笑出声。

　　那是一个很轻的声音，像羽毛落在水面上，几乎微不可闻。

　　但夏辰还是听到了，他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发现了新大陆：

　　“你、说、话、了？”

　　林砚自己也愣了一下，他很少发出声音，因为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总觉得很陌生。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轻轻摇了摇。

　　夏辰却很兴奋，他凑过去一点，声音放得更轻：

　　“很好听。”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声音，只觉得很干净，很温柔，和林砚的人一样。

　　林砚的耳尖更红了。

　　他抬起头，对上夏辰亮晶晶的眼睛。

　　突然觉得，听不见这个世界的声音，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因为他能“听”到夏辰的笑容，能“听”到他笔下的简笔画；

　　能“听”到他手语里的温柔——

　　这些比任何声音都更清晰，更温暖。

　　他拿起那束白玫瑰，又拿起便签纸，在上面写下：

　　【我明天还来。】

　　然后认真地看着夏辰，点了点头。

　　夏辰的心里像炸开了一朵烟花，他用力点头，对着林砚比出“好”的手势——

　　右手握拳，拇指向上，高高举起。

　　他的眼睛里盛着星光，笑着用口型说：

　　“我等你！”

　　林砚看着他，嘴角的笑容一直没有消失。

　　他抱着白玫瑰，转身走出花店，风铃再次“叮铃”作响，像是在为这场无声的约定伴奏。

　　夏辰站在原地，看着林砚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手里还捏着那张写着“我明天还来”的便签纸。

　　他低头看着上面清隽的字迹，和那个小小的笑脸，忍不住用脸颊蹭了蹭便签纸。

　　“明天啊……”

　　他小声嘀咕着，脸上的笑容怎么也藏不住，

　　“我要学更多的手语，还要准备最喜欢的花……”

　　他转身回到柜台前拿起手机，打开手语教学App，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着。

　　阳光透过玻璃门洒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和柜台上的小雏菊、白玫瑰一起，构成了一幅温暖又治愈的画面。

　　而另一边，林砚抱着白玫瑰走回工作室。

　　他把花插进昨天那个透明的玻璃瓶里，放在向日葵旁边——

　　黄色的向日葵和白色的玫瑰，像阳光和雪，意外地很配。

　　他拿起铅笔，在画纸上落下第一笔，线条温柔地勾勒出一个笑着比手语的侧脸。

　　眉眼弯弯，像极了刚才在花店里的夏辰。

　　他的世界依旧安静。

　　但从今天起，这份安静里，多了一抹白玫瑰的香，和一个会比手语的小太阳。

　　他低头看着画纸上的轮廓，嘴角的笑容轻轻漾开。

　　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泛起一圈又一圈温暖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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