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受的“认真”

　　沈彻的“逃避”，像一把钝刀子，一下下，缓慢而清晰地，切割着林漾那颗原本只是觉得“有趣”的心。 (′-i_-｀)

　　最初，当消息石沉大海，当电话再也无法接通，当那些刻意绕开的路线和回避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明显时，林漾感到的是一种荒谬和……被挑衅的恼怒。

　　这只暴躁又别扭的忠犬，居然真的敢躲着他？

　　他试图用以往的方式去打破这种僵局。他像过去那样，在朋友圈发一些若有似无、带着暗示的照片或文字；他故意去沈彻可能出现的区域“偶遇”；他甚至通过朋友的关系，给刑警队送过几次下午茶，美其名曰“感谢之前的帮助”。

　　然而，所有的举动都如同泥牛入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沈彻像是彻底从他的世界里蒸发了一般，只留下一个冰冷而决绝的背影，和那晚山洞里那个带着颤抖拥抱他的温暖怀抱，形成着残酷而鲜明的对比。

　　一次次的试探落空，一次次的石沉大海，那份被刻意忽略的“在意”，开始发酵、变质。恼怒渐渐被一种更深沉、更陌生的情绪所取代——一种清晰的、带着尖锐痛感的……失落。

　　他开始频繁地走神。

　　直播时，面对镜头，他依旧能展现出完美无瑕的笑容和恰到好处的风情，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笑容底下，是一片空洞的茫然。他会看着评论区那些狂热的表白和露骨的调情，内心却毫无波澜，甚至……生出一丝厌倦。

　　助理担忧地问他：“漾哥，你最近状态不对，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休息几天？”

　　林漾只是摇摇头，轻声说：“没事。”

　　他坐在空荡的公寓里，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都市夜景，霓虹闪烁，车水马龙，却丝毫无法驱散他心头的冷清。他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地落在某个方向——那是沈彻曾经像个小偷一样，仓促塞来一碗馄饨的楼下，也是他最后一次决绝离开的背影消失的方向。

　　他想不明白。

　　如果沈彻真的那么厌恶他，为什么要在深夜送来那碗馄饨？为什么要在危难时刻不顾一切地来找他？为什么……要在那个寒冷的山洞里，用那样大的力气抱住他，仿佛他是世间唯一的珍宝？

　　可如果……如果不是厌恶，那又为什么要逃？为什么像躲避瘟疫一样躲着他？为什么连一个解释、一个眼神都不肯给他？

　　那个拥抱的温度，仿佛还残留在他的皮肤上；那份被紧紧护在怀里的安全感，也尚未完全从心底散去。可沈彻此刻的冷漠和逃避，却又如此真实，真实得像一盆冰水，将他心底那点因温暖而生的希冀，浇得透心凉。

　　他发现自己再也无法用“有趣”来形容这一切，也无法再用“逗弄猎物”的心态来自欺欺人。

　　沈彻的逃避，像一面镜子，逼着他看清了自己。

　　他不再仅仅是为了征服欲或是恶趣味才追逐沈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在那碗深夜的馄饨被递到手中时，或许是在那个宽阔的后背将他牢牢护住时，或许是在那个冰冷山洞里，他被紧紧搂入怀中，听到对方失控的心跳声时——那个脾气火爆、内心挣扎、却又笨拙而固执的男人，已经在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况下，越过了“有趣”的界限，真正地、走进了他的心里。

　　这份认知，让他感到一阵心慌，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加汹涌的……不甘和……委屈。 (；一_一)

　　他林漾，何曾受过这样的对待？何曾如此被人视如蛇蝎，避之不及？

　　更重要的是，他无法接受，那个在山洞里给予他唯一温暖和安心的人，就这样单方面地、莫名其妙地从他的世界里抽身离开，连一个交代都没有。

　　他不要这样不明不白的结束。

　　那种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东西的感觉，让他无法再安坐在精致的公寓里，被动地等待着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到来的回应。

　　他必须去找他。必须问清楚。

　　这一次，不再是为了“逗弄”，而是为了他自己。为了那份在他心底悄然生根、却还未曾来得及见光，就可能被扼杀的感情。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如同野草般疯长。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林漾第一次，主动地、明确地、朝着沈彻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没有精心打扮，只是穿了一身简单的休闲服，素着一张脸，褪去了所有魅魔的光环，像一个最寻常不过的、为情所困的普通人。

　　他在沈彻工作的市局门口，找了个不显眼却又足够醒目的位置，安静地等待着。初夏的午后，阳光有些灼人，他站在那里，看着身穿制服的警员们进进出出，感受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内心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平静。

　　他不知道沈彻会不会见他，不知道见面后会发生什么。他只知道，他必须来这一趟。

　　不知过了多久，当夕阳开始西斜，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时，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终于和几个同事一起，从市局大门里走了出来。

　　沈彻似乎正在低头听着同事说话，眉头习惯性地微蹙着，侧脸的线条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冷硬。

　　林漾的心脏，猛地揪紧。他深吸一口气，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径直挡在了沈彻前方的路上。

　　他的出现，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

　　几个原本说笑着的警员瞬间噤声，目光惊疑不定地在林漾和沈彻之间来回扫视，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而紧绷。

　　沈彻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在看到林漾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肌肉在刹那间绷紧，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那是一种比面对持枪歹徒时更加剧烈的反应，混杂着震惊、慌乱，以及一丝……被逼到绝境的恼怒。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转身，想再次逃离。

　　“沈彻。”

　　林漾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傍晚的空气，带着一种异常的平静，直接叫住了他。

　　沈彻的身体僵在原地，拳头在身侧死死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没有回头，也没有看林漾，只是死死地盯着地面，仿佛那里有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旁边的警员们察觉到这诡异的气氛，互相使了个眼色，识趣地迅速离开了，留下两人在原地对峙。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却化不开那几乎凝滞的空气。

　　林漾看着沈彻那副拒绝交流、浑身是刺的样子，心底那点委屈和酸涩再也抑制不住，混合着连日来的失落和不甘，化作了一句直刺核心的质问，脱口而出：

　　“沈彻，”他向前一步，目光紧紧锁住沈彻紧绷的侧脸，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异常清晰地问：

　　“你是不是怕了？” (◣_◢)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沈彻一直紧锁的心门！

　　沈彻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野兽，猛地抬起头，赤红着眼睛瞪向林漾，像是要用目光将他焚烧殆尽，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而变得嘶哑扭曲：

　　“我怕？我怕什么？！我有什么好怕的？！” (╬◣д◢)

　　他的反应激烈得近乎失控，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掩盖住内心那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恐慌。

　　林漾却没有被他吓退。他迎着沈彻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又向前逼近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仰着头，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不再有勾引，不再有戏谑，只有一种看穿一切的、带着痛楚的清明。

　　他盯着沈彻的眼睛，一字一顿地，缓慢而清晰地说道：

　　“怕你喜欢我。”

　　“怕你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

　　“……”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空。

　　沈彻所有的怒吼，所有的辩解，所有的伪装，在这轻飘飘却又重若千钧的两句话面前，被彻底击得粉碎！

　　他的脸，在瞬间涨得通红，那是秘密被赤裸裸揭穿后的极度羞耻和慌乱。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却连一个反驳的音节都说不出来。

　　因为林漾说的……是对的。

　　他怕。他怕得要死。

　　他怕那份不受控制的心动，怕那份对同性的吸引，怕承认自己不再是那个坚定不移的直男，怕面对因此而来的一切未知和可能的……异样目光。

　　林漾看着他骤然失语、满脸仓皇的样子，看着他眼底那无法掩饰的挣扎和恐惧，心中没有半分胜利的快感，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疲惫和……深切的悲哀。

　　他知道，他猜对了。

　　也正因为猜对了，他才更加清楚地意识到，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怎样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他没有再逼问，只是深深地看了沈彻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失望，有痛心，也有一种……了然的疲惫。

　　然后，他默默地转过身，像来时一样，安静地离开了。夕阳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透着一股沈彻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孤寂与决绝。

　　沈彻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眼睁睁看着那个身影消失在街角，耳边反复回荡着林漾那两句话——

　　“怕你喜欢我。”

　　“怕你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心上，将他所有的逃避和自欺欺人，砸得支离破碎。

　　是啊……他怕。

　　他输得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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