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运动会的“意外”合作

　　十月的天空，蓝得像一块被精心擦拭过的宝石，澄澈而高远。 阳光不再像夏日那般灼热，变得温暖而明亮，慷慨地洒在绿草如茵的运动场上。 空气中弥漫着青春、汗水和阳光混合的独特气息，伴随着广播里激昂的进行曲和各个班级震耳欲聋的加油呐喊声，一年一度的秋季运动会，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林疏穿着蓝白相间的短袖运动服，正蹲在班级休息区的阴凉处，嘴里叼着根棒棒糖，百无聊赖地看着跑道上的百米飞人大战。 他对这种个人项目兴趣缺缺——除非沈砚也参加并且他能亲自下场把对方比下去。但很可惜，沈砚报的是跳高和……那个让他光是听到名字就头皮发麻的集体项目。

　　“下面是高一（三）班和高一（七）班的同学注意了！请参加‘两人三足’接力项目的选手，马上到检录处集合！再通知一遍……”

　　广播里的声音像一道催命符，精准地击中了林疏。

　　来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的脸瞬间皱成了一只苦瓜。 为什么！为什么要有“两人三足”这种反人类的设计！为什么班主任要以“增进同学友谊，培养团队精神”为由，强行把他和沈砚的名字报上去！为什么双方父母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会露出那种“哎呀太好了我们磕的cp要发糖了”的诡异笑容！

　　“友谊？团队？”林疏愤愤地咬碎了嘴里的糖，“我跟沈砚之间只有战争！是你死我活！是势不两立！(╬￣皿￣)”

　　“林疏！沈砚！快去检录！比赛要开始了！” 班长在不远处挥舞着花球，大声催促。

　　林疏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正好看到沈砚也从七班的休息区走出来。他今天同样穿着短袖运动服，露出的手臂线条流畅而结实，阳光下，皮肤白得有些晃眼。 他似乎永远都是那副清清爽爽、从容不迫的样子，连走向“刑场”都像在走秀台。

　　两人在检录处门口“胜利会师”，眼神交汇的瞬间，仿佛有无形的电流在噼啪作响。??

　　工作人员递过来一根红色的绑带。

　　“喏，自己绑上吧，绑结实点，别跑到一半散了。”

　　林疏盯着那根红带子，像是盯着一条有毒的赤链蛇。 他磨磨蹭蹭地接过，又瞪向沈砚：“喂！脚！伸过来！(￢_￢)”

　　沈砚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右腿往前挪了挪，靠近林疏的左腿。

　　两人靠得极近，近到林疏能闻到沈砚身上淡淡的、像是洗衣液混合了阳光的味道，很干净，却莫名让他心跳失序。 他粗鲁地抓过沈砚的脚踝，隔着薄薄的袜子，能感受到对方脚踝骨清晰的轮廓和温热的体温。 这触感让他像被烫到一样，手猛地一抖。

　　“你……你别乱动！” 林疏色厉内荏地吼道，耳朵尖不受控制地开始泛红。他低下头，手忙脚乱地将红布带缠绕在两人紧紧相贴的脚踝上，一圈，两圈……恨不得打个死结！

　　“太紧了。”沈砚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紧点好！防止某些人临阵脱逃！(｀へ′*)” 林疏松开手，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

　　沈砚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勒出痕迹的脚踝，没再说什么。

　　绑好腿，两人像连体婴一样，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踉踉跄跄地走向起跑线。 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同学，窃窃私语和低笑声不断传入耳中。

　　“快看！是林疏和沈砚！” “他们俩绑一起？哈哈哈感觉下一秒就要打起来！” “赌不赌？他们能走到终点吗？” “我赌五毛，半路就得散伙！”

　　林疏听得火冒三丈，低声对沈砚说：“听见没？都等着看我们笑话呢！你给我争气点！要是输了……我跟你没完！(◣д◢)”

　　沈砚目视前方，语气平淡：“输赢很重要？”

　　“废话！”林疏像是被点燃的炮仗，“只要是跟你比，什么都重要！(〝▼皿▼)”

　　沈砚侧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只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知道了。”

　　“各就各位——预备——” 发令员举起了信号枪。

　　跑道两旁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几对形态各异的“连体”选手身上。

　　林疏深吸一口气，全身肌肉紧绷，如同拉满的弓弦。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赢！必须赢！绝不能输给旁边跑道的家伙！（虽然旁边跑道也是他和沈砚的“组合”，但此刻他的大脑自动将沈砚划分到了“敌方阵营”！）

　　“砰！” 枪响了！

　　“冲！”林疏低吼一声，几乎是拖着沈砚就往前猛冲！

　　然而，“两人三足”远不是靠个人蛮力就能取胜的。它需要的是默契，是节奏，是心照不宣的配合。

　　而这两样，恰恰是此刻的林疏和沈砚之间，最缺乏的东西。

　　林疏满脑子都是“快！更快！”，步子迈得又大又急，完全不顾及身边人的节奏。沈砚试图跟上他的步伐，调整自己的脚步，但林疏的冲劲太猛，打乱了他所有的节奏预判。

　　“林疏，慢点！注意配合！”沈砚蹙眉提醒，声音在奔跑的风中有些断续。

　　“配合什么！跑就完了！(〃￣д￣)八(￣д￣〃)” 林疏根本听不进去，反而因为心急，脚下愈发混乱。

　　结果就是—— 三步之后，两人的步伐彻底错乱！ 五步之后，身体开始剧烈摇晃！ 七步之后……

　　“啊——！” 在周围一片惊呼声中，林疏只感觉脚下一绊，一股巨大的失衡感传来！天旋地转间，他完全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

　　完了！要脸着地了！还是在全校师生面前！还是在沈砚这个死对头面前！他的一世英名！(；；；△)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只有力的手臂猛地环住了他的腰，一股相反的力道将他狠狠往后一拉！ 紧接着，是“砰”的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极力压抑的、短促的闷哼。

　　林疏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他摔在了一个并不柔软，却莫名让人安心的“垫子”上。 鼻腔里充斥着熟悉的、干净的阳光气息。

　　他懵懵地抬起头，发现自己整个人几乎都趴在了沈砚的身上！而沈砚……则成了他的人肉缓冲垫，结结实实地仰面摔在了粗糙的塑胶跑道上！

　　周围瞬间爆发出更大的喧哗和惊呼。

　　“天啊！摔了！” “沈砚垫在下面了！听着都疼！” “没事吧他们？！”

　　林疏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手忙脚乱地想撑起身子，手掌却按在了沈砚的胸膛上，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心脏有力而急促的跳动。 咚！咚！咚！敲击着他的掌心，也敲乱了他的呼吸。

　　“你……你没事吧？”林疏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和慌乱。他低头看向沈砚，只见对方眉头紧锁，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似乎也比平时白了几分。

　　沈砚没有立刻回答，他先是迅速检查了一下林疏，确认他除了惊吓似乎并无大碍，然后才试图动了一下自己的右胳膊——

　　“嘶……” 他倒抽一口冷气，眉心拧得更紧。

　　林疏的目光立刻顺着看去，只见沈砚右边手肘处的运动服已经被磨破了一个大口子，露出的皮肤上一片触目惊心的擦伤，鲜红的血珠正缓缓从破损的皮肉里渗出来，混合着跑道上细小的橡胶颗粒，看起来格外狰狞。

　　是为了保护他……才…… 在摔倒的瞬间，沈砚下意识地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他，用手肘承受了大部分的冲击和摩擦……

　　一股强烈的、前所未有的情绪猛地攫住了林疏的心脏，像是愧疚，像是懊恼，又像是一种更深沉的、他无法理解的心疼。五味杂陈，堵得他喉咙发紧，鼻子发酸。

　　校医和老师已经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快！扶他们去医务室！”

　　沈砚在老师的搀扶下，忍着痛，试图站起来。林疏也赶紧解开两人脚上的红布带，像只做错了事的小狗，亦步亦趋地跟在旁边，想去扶沈砚，又怕碰到他的伤口，手伸出去又缩回来，显得无比笨拙和无措。

　　到了医务室，校医小心地剪开沈砚的袖子，清理伤口。酒精棉球擦过破皮的地方，带来一阵阵刺激性的疼痛，沈砚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但自始至终都没有哼一声，只是唇色有些发白。

　　林疏站在一旁，看着那一片血肉模糊，感觉自己的胳膊肘也跟着隐隐作痛。他死死地盯着校医的动作，拳头不自觉地攥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好不容易包扎完毕，校医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便去忙别的了。医务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空气突然变得安静而微妙。

　　白色的窗帘随着微风轻轻拂动，消毒水的气味在鼻尖萦绕。

　　林疏低着头，盯着自己白色的鞋尖，脚趾在鞋子里不安地抠动着。 他感觉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道歉？感谢？还是继续维持他那可笑的“死对头”尊严？

　　最终，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动作粗鲁地塞到沈砚没受伤的那只手里。

　　那是一个印着卡通小狗图案的创可贴。

　　“……喏！” 他的声音又干又硬，眼神飘忽，就是不敢看沈砚的脸，“别误会！我、我只是不想你因为这点小伤，下次考试输了找借口！说我胜之不武！(￣^￣)ゞ”

　　沈砚愣了一下，低头看着掌心那个与此刻氛围格格不入的、略显幼稚的创可贴，又抬头看向林疏那明明担心得要死却非要摆出一副“我只是怕你赖账”的别扭模样。

　　忽然，他低低地笑了起来。 不是平时那种清浅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而是真正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带着愉悦气音的轻笑。那笑声像羽毛，轻轻搔刮着林疏的耳膜，让他脸上的温度再次失控。

　　“嗯。”沈砚止住笑，指尖摩挲着创可贴上的小狗图案，声音温和得不像话，“我知道。”

　　你知道？ 你知道什么啊你知道！(\/\/\/▽\/\/\/)

　　林疏被他这三个字和那该死的笑容弄得更加手足无措，心跳快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知、知道就好！你好好休息！我……我先回班级了！”

　　说完，再次上演落荒而逃。

　　看着那个几乎是同手同脚冲出医务室的背影，沈砚缓缓收拢掌心，将那个小狗创可贴紧紧握住。 手肘处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他的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了一个清晰的、温柔的弧度。

　　他抬起没受伤的手，轻轻碰了碰自己刚才被林疏手掌按过的胸膛位置。

　　那里，心跳依然很快。

　　而另一边，冲回班级休息区的林疏，一头扎进自己的座位，把滚烫的脸颊埋进冰冷的臂弯里。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摔倒时沈砚护住他的瞬间，回放着沈砚手肘上那片刺目的伤口，回放着沈砚看着他时，那带着笑意的、仿佛看穿一切的眼神……

　　“烦死了……” 他闷闷地抱怨，声音却软得没有一丝力气。

　　那个创可贴，是他早上出门时，鬼使神差塞进口袋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就好像……潜意识里，预感到会发生什么一样。

　　“死对头……” 他低声咀嚼着这三个字，第一次觉得，这个称呼，似乎变得有些名不副实了。

　　运动会的喧嚣仍在继续，阳光依旧明媚。

　　但某些固执的东西，似乎已经在那一摔之下，出现了细微的、不可逆转的裂痕。? 而那一道小小的伤口，和一张幼稚的创可贴，则悄然化作了某种催化剂，加速着某些情感的发酵。

　　“战争”的天平，正在悄然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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