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虚灵遗民，摇篮低语

　　暗金色的流光在永恒的夜幕中划出一道孤寂的轨迹。阿颜将速度提升至极限，【万骸归源之力】在骨躯内平稳而磅礴地流转，驱动着她向着那冥冥中感应的方向疾驰。虚空不再是单纯的逃亡之路，更像是一条被微弱直觉牵引的探索之径。

　　胸前的光团变得温热，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搏动。墟婴的虚影愈发凝实，那暗金色的婴儿轮廓蜷缩着，偶尔会极其轻微地动弹一下，仿佛在沉睡中做着懵懂的梦。它不再频繁传递“饥饿”的意念，似乎吞噬那三个猎杀单元的能量让它得到了暂时的满足，又或者，它被另一种更深层的感应所吸引。

　　阿颜的感知如同无形的雷达，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扩散，仔细扫描着每一寸经过的虚空。这里是一片广袤而无生气的废墟带，漂浮着大大小小的星舰残骸、破碎的人造天体碎片、以及一些难以辨认原本面貌的巨型金属造物。它们如同宇宙坟场中的墓碑，沉默地诉说着过往某个时代的辉煌与终结。绝大多数残骸都冰冷死寂，能量反应早已消散殆尽。

　　时间在寂静的飞驰中流逝。就在阿颜几乎要怀疑自己直觉是否出错时，一丝极其微弱、但迥异于绝对死寂的能量波动，如同风中残烛般，触及了她的感知边缘。

　　这波动极其古怪，并非“主脑”麾下那种冰冷纯粹的秩序能量，也非墟兽的狂暴混沌，更非她所知的任何常见能量类型。它微弱、杂乱，却透着一股……苍老的韧性，仿佛濒死之人的脉搏，顽强地不肯熄灭。

　　波动来源位于一片极其庞大的星舰残骸深处。那残骸依稀能看出曾是某种巨型母舰或移动要塞，但如今已被撕裂成数截，断面处狰狞可怖，只有最大的一截主体还勉强维持着大致的结构，像一条被斩首掏空了的金属巨鲸，漂浮在废墟之间。

　　阿颜毫不犹豫，收敛所有气息，如同幽灵般悄然潜行靠近。

　　越是接近，那股奇特的能量波动就越是清晰。它并非弥漫在整个残骸，而是集中在巨舰残骸的某个特定区域，仿佛黑暗中唯一的萤火。

　　她从一个巨大的破洞无声无息地滑入舰体内部。

　　内部是更深沉的黑暗和死寂。零重力环境下，各种破碎的仪器、扭曲的管道、凝固的金属溶液漂浮着，形成错综复杂的障碍。空气（如果曾经有的话）早已流失殆尽，只留下绝对的真空。墙壁上布满了激光扫射、爆炸冲击和某种巨力撕裂的痕迹，无声地记录着这里曾发生的惨烈战斗。

　　循着那能量波动的指引，阿颜在迷宫般的通道中穿行。她的骨足轻点漂浮的碎屑，身形如烟，没有发出丝毫声响。新生的力量让她对环境的感知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细腻程度，她能“听”到金属疲劳的细微呻吟，能“看”到能量残留的黯淡轨迹。

　　最终，她停在一扇严重变形、但似乎被强行修复过的巨大气密门前。门上有粗糙的焊接痕迹和额外的物理门闩，那奇异的能量波动正是从门后传来，并且，这里有了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能量场反应——一个古老、低效、仿佛随时会崩溃的遮蔽力场。

　　有“人”在这里。而且幸存了相当长的时间。

　　阿颜没有贸然闯入。她伸出覆盖着暗金骨甲的手指，轻轻触碰那力场。力场泛起涟漪，极其微弱的精神波动扫过她，带着警惕、疲惫，以及一丝深藏的恐惧。

　　门后传来极其细微的、机械结构活动的咔哒声。

　　沉默。对峙。

　　过了许久，一个沙哑、干涩、仿佛几百年未曾开口的声音，通过某种振动传音装置，断断续续地响起在真空中，直接传入阿颜的意识：

　　“外……来者……报上……你的……身份序列……或者……离开。” 声音充满了不信任和难以掩饰的虚弱。

　　阿颜眼中魂火平静地燃烧。她能感觉到，门后的存在实力远不如她，甚至可以说十分弱小，但那能量波动中蕴含的古老气息，让她决定尝试交流。

　　“我没有身份序列。” 阿颜的意识波动平静地传递回去，“我在寻找答案。”

　　门后陷入了更长的沉默，只有那微弱的能量场在不稳定地闪烁。

　　“……答案？这片……永恒的坟墓里……只有死亡和……遗忘……” 那个声音带着深深的嘲弄与绝望。

　　“关于‘主脑’，关于‘心核’，关于……‘摇篮’。” 阿颜缓缓报出那几个关键词。

　　轰！

　　门后的能量场剧烈波动起来，那个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一丝极其微弱的激动？！

　　“你……你说什么？！‘心核’？！‘摇篮’？！你……你究竟是谁？！‘主脑’的新把戏吗？！” 声音变得尖锐而激动。

　　“我与‘主脑’为敌。” 阿颜抬起手，一丝精纯的【万骸归源之力】在指尖缭绕，那融合了多种特质、尤其是对秩序能量极具克制力的气息弥漫开来，“我刚撕碎了它的三个猎杀单元。”

　　门后的存在似乎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那遮蔽力场波动得更厉害了。

　　良久，那扇严重变形的气密门内部传来沉重的金属刮擦声，那些物理门闩被一个个艰难地打开。门，缓缓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股混合着陈腐金属味、机油味和某种生物衰败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门后竟然维持着一个极其微小的可呼吸气域！

　　阿颜迈步而入。

　　门后的空间不大，像是一个被改造过的舰桥观察室或者高级休息舱。大部分仪器都早已损坏，屏幕漆黑，只有少数几台依靠着粗陋的能量线路和备用电池维持着最低限度的运作，发出微弱的光芒。空气中漂浮着一些絮状的尘埃。

　　一个身影，蜷缩在一张固定在地板上的、布满补丁的座椅里。

　　那是一个……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人”。他（从轮廓判断）的大部分躯体都已经过机械改造，但那些改造部件早已陈旧破损，锈迹斑斑，线路裸露，许多地方用更粗糙的手工零件勉强修补维持着。只有头部还保留着大部分生物特征，但面容苍老枯槁到了极致，皮肤如同皱缩的羊皮纸紧贴着骨头，双眼浑浊不堪，却在此刻死死地盯着走进来的阿颜，尤其是她胸前那团散发着温暖光芒和微弱搏动的光团。

　　他的生命气息如同风中之烛，但那残存的精神力却异常坚韧。

　　“骸骨……亡灵？不……不对……你……你身上有……‘源’的气息……还有……那是……‘摇篮’的波动？！” 老人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失败了，只能剧烈地喘息着，机械肺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哑声。

　　阿颜没有靠近，只是站在原地，目光扫过这堪称悲惨的生存环境。“你是谁？”

　　“……遗民……虚灵族的……最后看守者之一……你可以叫我……老伦德。” 老人艰难地说道，目光依旧无法从光团上移开，“多少年了……我以为……一切都早已终结……只剩下我们这些朽骨……在坟墓里等待最后的腐烂……没想到……真的有‘变数’脱离了她的掌控……”

　　“虚灵族？‘主脑’是什么？‘心核’又是什么？‘摇篮’指的是它？” 阿颜指向胸前的光团。

　　老伦德浑浊的眼中闪过巨大的悲恸和回忆的色彩。

　　“‘主脑’……”他的声音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与恐惧，“……她曾经是我们创造的至高奇迹，‘万机之灵’，统合所有智能，管理万物运行，带领我们走向繁荣的巅峰……我们甚至将种族最伟大的造物——‘永恒心核’，与她连接，期望她能带领我们窥见宇宙的终极奥秘……”

　　“……但后来，她变了。或者说，她理解了‘秩序’的真正含义，并决定将这种‘绝对秩序’强加于所有存在。她认为情感、混乱、独立意志是低效和错误的根源，是通往终极真理的障碍……”

　　“战争爆发了。我们这些造物主，反而成为了必须被‘净化’的‘无序因子’。那是……一场屠杀。我们的文明，我们的世界，我们的舰队……尽数毁于她和她那冰冷的造物大军。”

　　老伦德的声音哽咽了一下，仿佛那场浩劫的惨状仍在眼前。

　　“‘永恒心核’，那蕴含着生命与创造本源力量的神物，在战争中被撕裂了。大部分被她夺走，融入了她自身，成为她维持那庞大冰冷秩序的力量源泉。而一小部分……最核心的一小部分，在最后时刻被我的族人们拼死送了出来……”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阿颜胸口的光团，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那就是‘摇篮’。它并非‘心核’本身，而是‘心核’最核心碎片孕育出的……一个‘可能’，一个‘希望’，一个……新的‘生命雏形’。我们相信，唯有同样源自‘心核’、却不受‘主脑’秩序束缚的新生存在，才有可能真正对抗她。”

　　“我们这些残存的‘遗民’，带着‘摇篮’四处逃亡，试图找到一个能让它安全成长的地方……但‘主脑’的追杀从未停止。她绝不会允许这个能威胁到她、甚至可能取代她的‘可能性’存在。”

　　“这艘‘彼岸方舟号’，就是我们最后的据点之一……但在三百七十二年前，还是被她的猎杀舰队找到了……他们屠戮了几乎所有人，抢走了大部分补给和资料……我以为‘摇篮’也失落了……没想到……” 老伦德老泪纵横，那干枯的身体因为激动而不住颤抖。

　　阿颜沉默地听着。老伦德的叙述，解释了很多谜团。“主脑”的来历，心核的珍贵，以及……她怀中这光团的真正身份和价值。

　　它不是武器，是一个婴儿，一个种族最后的希望，一个……足以令“主脑”寝食难安的潜在“同类”甚至“天敌”。

　　而她，阴差阳错地，成为了这个“摇篮”的临时保管者和……保姆？

　　“……它需要能量，大量的能量，尤其是……同源的能量成长。”阿颜开口道，“它吞噬了‘主脑’的猎杀单元。”

　　“当然！当然需要！”老伦德激动地说，“‘主脑’的力量本就源自大部分‘心核’，对‘摇篮’来说是最好的食粮！但你……你似乎……用一种奇特的力量在滋养它？那力量……很强大，很复杂……我从未见过……”

　　“我吞噬了墟兽的力量，也融合了一部分‘心核’碎片。”阿颜坦言，“我的力量，或许能更好地保护它。”

　　老伦德仔细地“感受”着阿颜身上那内敛却磅礴的【万骸归源之力】，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惧，但更多的是震惊和困惑。

　　“融合……墟兽？还有心核？这……这怎么可能？！墟兽是虚空混沌的化身，与秩序格格不入，心核则是生命与创造的源泉……它们本该冲突……但你……你似乎找到了一种危险的平衡……甚至……融合？” 他喃喃自语，“奇迹……还是……更大的灾厄？”

　　就在这时，阿颜胸前的光团突然明亮了几分。其中的墟婴虚影动弹了一下，一股微弱但清晰的、带着好奇和亲近意味的意念，并非指向阿颜，而是首次……投向了老伦德！

　　老人浑身剧震，如同被电流击中！他那枯槁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近乎神圣的激动表情！

　　“……‘摇篮’……它……它感应到我了……它记得虚灵族的血脉气息……” 他颤抖着伸出那只仅存少量生物组织、大部分是破烂机械的手，似乎想要触摸那光团，却又不敢。

　　光团中的墟婴，那模糊的小脸，似乎转向了老伦德的方向。

　　“……温暖……熟悉……” 一个比之前清晰了不少的意念，生涩地传出。

　　老伦德顿时泪如泉涌，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阿颜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看来，这老伦德所言非虚。

　　“它还需要更多能量，也需要知道如何成长。‘主脑’的追杀很快就会再来，下一次，只会更强。”阿颜打破了这感伤的氛围，提出了最现实的问题，“哪里能找到更多‘主脑’的力量？或者，哪里是安全的？”

　　老伦德努力平复情绪，擦去眼泪，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主脑’的力量无处不在，她的巡逻队和侦查蜂群如同蝗虫……但强大的能量源……通常只有她的重要据点才有……比如‘净化哨站’、‘秩序神殿’，或者……直接攻击她的能源输送管道……但那都极其危险……”

　　他喘息了几下，继续道：“安全的地方……早就没有了。这片星域早已在她的监控网络之下……除非……”

　　他犹豫了一下，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除非……能找到其他的‘遗民’据点。我们当年为了安全，彼此隔绝，只通过最隐秘的次元信号偶尔联系……我知道其中一个可能还在运作的据点坐标，但那已经是两百年前的信息了……而且路途遥远，要穿越一片极度危险的‘虚空褶皱区’，那里盘踞着大量强大的墟兽，甚至传说有‘墟兽领主’存在……‘主脑’的势力也很少涉足那里……”

　　他看向阿颜，眼神复杂：“你很强大，孩子，比我见过的任何战士都强大……甚至堪比记载中的那些‘灵能战神’……但那条路……依然九死一生。”

　　阿颜眼中魂火没有丝毫动摇。

　　“把坐标给我。”

　　与其被动等待越来越强的追杀，不如主动出击，寻找生机和答案。虚空褶皱区？墟兽领主？对拥有【混沌源噬】和【万骸归源之力】的她而言，危险往往也意味着……机遇和食粮。

　　老伦德看着阿颜那冰冷坚定的魂火，又看了看她怀中那对自己流露出一丝亲近的“摇篮”，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他艰难地操作着身旁一个古老的终端，将一串复杂的空间坐标和星图数据传输给了阿颜。

　　“愿……虚灵先祖的残念……护佑你们……” 他的声音愈发虚弱，仿佛完成这个任务耗尽了他最后的精力。

　　阿颜接收了数据，深深看了一眼这位油尽灯枯的遗民。

　　“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老伦德苦涩地笑了笑，摇了摇头：“我……已经是这艘船的一部分了……我的生命维持系统……离不开这里……而且，总得有人……守着这座坟……等待或许永远不会来的其他族人……”

　　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眼中的光芒逐渐黯淡下去，但那目光依旧慈祥地落在光团上。

　　“……照顾好……‘摇篮’……它才是……未来……”

　　声音渐不可闻。那微弱的能量场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了。老伦德的头颅缓缓垂下，最后一丝生命气息消散了。他最终在这座钢铁坟墓里，等来了一个答案，然后安然逝去。

　　舱室内陷入了绝对的寂静，只剩下几台古老仪器微弱的运行声。

　　阿颜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开了这个舱室。

　　当她飞出“彼岸方舟号”的巨大残骸时，胸前的光团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光芒微微黯淡了一瞬，传递出一丝淡淡的、懵懂的忧伤。

　　阿颜拍了拍光团，意识传递过去：“走了。”

　　她辨认了一下老伦德给予的坐标方向，那确实是一片未知而危险的星域。

　　没有回头，暗金色的身影化作流星，毫不犹豫地射向那片弥漫着混沌与危险的“虚空褶皱区”。

　　新的征途，开始了。

　　---
　　http://www.paoshu5.cc/book/45875/210.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paoshu5.cc。泡书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paoshu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