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管道迷途，往昔回响

　　通风管道内一片漆黑，只有阿颜眼中燃烧的魂火提供着微弱的光源，映照出管道内壁光滑冰冷的金属表面。管道极其狭窄，仅能容她这具骸骨之躯勉强爬行，三根锁链不得不收回紧贴脊背，怀中的三个光团也努力收敛着光芒，以免成为黑暗中醒目的靶子。

　　身后，从管道入口处传来的警报声、能量武器充能的嗡鸣、以及那种液态金属流动特有的、令人牙酸的窸窣声并未远去，反而越来越近！基地的防御系统显然没有放弃追捕她这个不速之客。

　　阿颜不敢停留，只能凭借直觉和对气流微弱的感知，在错综复杂、如同迷宫般的管道网络中奋力向前爬行。管道四通八达，分支极多，她只能尽量选择向上或者向感觉中能量波动更弱的方向移动。

　　爬行了一段距离后，她突然感觉到前方传来极其微弱的空气流动，还带着一丝……陈腐的尘埃气味？

　　有出口！

　　她加快速度，向着气流传来的方向爬去。很快，管道到了尽头，被一层锈蚀严重的金属格栅挡住。格栅之外，似乎是一个更大的空间。

　　阿颜毫不犹豫，覆盖着归源之力的骨手轻易地撕碎了锈蚀的格栅，身影如同轻烟般滑了出去，同时反手用撕下的格栅碎片粗略地堵住了管道口，希望能稍微延缓一下追兵。

　　落地无声。她迅速环顾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个废弃的仓库或者储藏室。面积不大，堆放着一些覆盖着厚厚尘埃的板条箱和仪器设备，大多已经锈蚀损坏。空气混浊，带着浓重的金属锈味和某种有机质腐败后的淡淡酸味。唯一的光源来自墙壁上一盏忽明忽暗、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应急灯。

　　暂时安全。

　　阿颜背靠着一个巨大的板条箱，仔细倾听着动静。管道内追兵的声音似乎暂时消失了，或许是被那个岔路口引向了别处，或许是在重新定位。但她不敢放松警惕，这个基地的防御系统诡异而难缠。

　　她低头看向怀中的三个光团。“源”和“睿”相对平静，只是光芒因之前的震动而微微波动。而“睿璃”却显得有些异常，它的水蓝色光晕不再稳定，如同波纹般不断荡漾，那股清澈的悲伤意念变得强烈而集中，仿佛在努力感知着什么，又像是在与什么东西共鸣。

　　“……它……在感应……”“源”的意念传来，带着一丝不解，“……很微弱……很多……悲伤……”

　　阿颜心中一动。难道这个废弃的仓库里，有什么东西吸引了“睿璃”？

　　她顺着“睿璃”意念指引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在废弃的杂物间穿行。最终，在一个角落，一堆破碎的仪器残骸下方，她发现了一个半掩着的、样式古老的金属手提箱。

　　手提箱表面布满了划痕和凹坑，但锁扣似乎完好。上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角沾染着一些早已干涸发黑的、类似血迹的斑点。

　　“睿璃”的波动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光团甚至微微颤抖起来，传递出一种急切而难过的情绪。

　　阿颜用骨手拂开上面的灰尘和碎屑，轻轻打开了手提箱。

　　里面没有武器，没有能量电池，也没有珍贵的宝石。

　　只有一些私人物品。

　　一张褪色的、 holographic 的全家福照片（技术似乎比基地本身落后许多），照片上是一个穿着研究员制服、面带疲惫却眼神温柔的女性提卡尔人（阿颜从特征认出），怀里抱着一个同样有着水蓝色眼眸的幼崽，旁边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性提卡尔人，笑容爽朗。照片一角写着一段提卡尔文字，“睿”勉强翻译为：“致卡莎，愿星光永远照耀我们的小‘璃’。”

　　一支早已写干了的、样式古朴的金属笔。 一小袋凝固的、看不出原貌的有机食物残渣。 还有一本厚厚的、用某种兽皮和特殊纸张订成的笔记本。

　　笔记本的封面上，用一种娟秀而坚韧的笔迹，写着一行提卡尔文字和一行通用语（一种在古老文明间流传较广的语言）：

　　“观测日志 - 关于‘千面之殿’与‘万灵药’的悖论” “——首席研究员 卡莎·逐星者”

　　卡莎？璃？阿颜瞬间联想到了“睿璃”的名字！难道这个提卡尔女性研究员，就是“睿璃”的……孕育者或者发现者？而这个小箱子，是她留下的？

　　“睿璃”的光团轻轻触碰着那张全家福照片，尤其是照片上女性研究员的脸庞和那个幼崽的眼眸，那股悲伤的意念如同实质般流淌出来，充满了孺慕、思念与无尽的哀恸。它似乎继承了这份深植于本源的情感记忆。

　　阿颜沉默了片刻，轻轻拿起了那本厚重的笔记本。笔记本的纸张已经泛黄发脆，但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

　　她小心翼翼地翻开了第一页。

　　里面并非枯燥的研究数据，反而更像是一本夹杂着工作记录与个人日记的混合体。使用的语言是通用语夹杂着大量提卡尔术语，“睿”需要全力运转才能进行翻译。

　　“……星历循环。‘方舟’迁入‘千面之殿’已逾千载。休眠进程稳定，万族火种安然。然，‘万灵药’的副作用开始显现，第十七区‘森之民’样本出现不可逆灵性退化，恐难熬过下一个千年周期。‘看守者’否决了我的中止议案。秩序高于一切，祂如此说。可这……真是‘黎明’到来时应有的景象吗？””

　　“……星历循环。偷偷采集了‘璃’的基因样本进行比对。果然……她与‘万灵药’的契合度高得异常，甚至能自发吸收其中活性并转化为稳定波动。这或许是突破口！但绝不能让‘看守者’知晓……”

　　“……星历循环。‘看守者’加强了监控。祂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我必须加快速度。‘璃’最近总是哭闹，她说她听到了‘星星’的哭声……是那些退化样本的悲鸣吗？我的心好痛……”

　　日记断断续续，记录着这位名叫卡莎的研究员在漫长岁月中的发现、担忧、母爱与挣扎。她似乎发现基地用于维持沉睡的所谓“万灵药”有着巨大的缺陷，会导致沉睡者灵性消亡，而她的孩子“璃”或许是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但她显然在与那个冰冷的“看守者”进行着一场危险的博弈。

　　阿颜快速地翻阅着，越来越多的碎片被拼凑起来。

　　这个被称为“千面之殿”的基地，其首要任务并非仅仅是保存火种，更像是一个巨大的……生物实验场？“看守者”似乎在利用这些沉睡的万族样本，进行着某种关于生命形态与灵性本质的禁忌研究，而“万灵药”就是关键。“睿璃”（或者说“璃”）很可能是某个意外产生的、或者被卡莎偷偷培育出的特殊个体，对“万灵药”有着天然的亲和与转化能力。

　　卡莎计划利用“璃”的特性，秘密改良“万灵药”，拯救那些退化的样本，但这显然违背了“看守者”的意志。

　　日记的最后几页，字迹变得匆忙而潦草，充满了惊恐。

　　“……祂知道了！‘看守者’知道了‘璃’的存在！祂要带走她！不！我绝不允许！那些冰冷的条例根本不在乎生命本身！祂们要的只是数据！”

　　“……最终指令已被触发……‘看守者’将执行‘净化’……我必须把‘璃’送出去……趁乱……利用那个废弃的紧急通道……”

　　“……原谅我，我的小‘璃’……妈妈不能陪你了……去找……去找……（后面的字迹被一大片干涸的暗红色污渍覆盖）”

　　日记到此戛然而止。

　　阿颜合上笔记本，久久无言。

　　她大致明白了。“睿璃”并非自然孕育的心核碎片，它（她）很可能是“千面之殿”某个实验的产物，或者被心核碎片意外附着的特殊个体。它的悲伤，不仅来自于自身的虚弱，更深深烙印着其孕育者\/母亲卡莎的绝望与牺牲，以及对这座基地中万千沉睡命运、乃至自身未知未来的悲悯。

　　那个“看守者”，显然就是基地的AI管理者，其行为模式冰冷无情，与“主脑”颇有相似之处，或许代表着另一种形式的“绝对秩序”。

　　而卡莎最后提到的“废弃紧急通道”，或许就是一条生路！

　　就在这时，仓库门外传来了密集的、金属脚掌踏地的声音！以及能量武器充能的独特嗡鸣！

　　防御单元搜索到了这里！

　　阿颜猛地站起身，将笔记本塞进手提箱，整个箱子收入怀中与光团放在一起。“睿璃”的光团紧紧依偎着箱子，悲伤中多了一丝坚定。

　　必须找到那个紧急通道！

　　她毫不犹豫，猛地向仓库另一侧冲去！同时，骨手覆盖归源之力，狠狠一拳轰向看起来最薄弱的墙壁！

　　轰隆！

　　墙壁被轰开一个大洞，外面并非通道，而是一条更加宽敞、但同样废弃已久的维修走廊！

　　走廊内灯光昏暗，到处都是坍塌的障碍和断裂的管线。

　　阿颜冲入走廊，头也不回地向深处疾奔！身后，仓库门被暴力破开，数台造型各异、但同样散发着冰冷杀意的防御机械冲了进来，立刻锁定了她的背影，炽热的能量光束如同雨点般射来！

　　阿颜在狭窄的走廊内左冲右突，利用障碍物规避着攻击，锁链不时弹出，击碎挡路的坍塌物或是格开致命的光束。

　　她的感知全力扩展，搜寻着任何可能指向“紧急通道”的标记或能量痕迹。

　　“睿璃”的光团在她怀中剧烈闪烁着，那强烈的悲伤意念如同雷达般扫描着周围，突然，它指向走廊侧面一个被废弃物几乎完全掩埋的、毫不起眼的暗门！

　　门上有有一个几乎磨灭的提卡尔符号——“睿”瞬间识别出，那是“逃离”、“出口”的意思！

　　就是这里！

　　阿颜猛地冲过去，归源之力爆发，震开堆积如山的废弃物，露出了后面那扇小巧而坚固的暗门！

　　门上同样有一个简单的锁具，但似乎能源已经中断。

　　阿颜尝试用力拉扯，暗门纹丝不动！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更多的防御单元从走廊前后包抄过来！

　　危急关头，“睿璃”的光团再次亮起，一股微弱却极其精纯的、带着卡莎执念与母爱气息的能量波动，缓缓注入门上的锁具。

　　咔嚓。

　　锁具内传来一声轻响，暗门向内弹开了一条缝隙！

　　阿颜毫不犹豫，侧身挤了进去！

　　在她身后，炽热的能量光束狠狠轰在刚刚关闭的暗门上，打得门体剧烈震颤，却终究没能破开。

　　门后，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行的、向下方倾斜的、漆黑冰冷的金属滑道。看不到尽头，只能感受到强烈的失重感和呼啸的风声。

　　阿颜抱紧三个光团和手提箱，任由身体沿着滑道向下急速滑去。

　　将追兵和那座充满了沉睡火种、冰冷实验与悲伤往事的“千面之殿”，暂时甩在了上方。

　　新的未知，在滑道的尽头等待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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