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漂泊残躯，微光引航

　　意识如同沉入万载寒冰的最深处，冰冷，黑暗，破碎。感知支离破碎，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彻底消失，唯有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虚无感包裹着一切。

　　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一点微弱的、冰冷的火焰，在一片绝对的死寂中，艰难地、顽强地重新亮起。

　　阿颜的“意识”或者说残存的“存在感”，如同风中残烛般，缓缓凝聚。

　　痛。

　　难以言喻的、遍布每一寸“存在”的剧痛，是复苏的第一个信号。那不是单纯的物理层面的疼痛，而是灵魂被撕裂、法则被撼动、存在本身险些被彻底抹除后留下的、最深沉的创伤。

　　她的魂火微弱到了极致，只剩下米粒大小的一点冰冷光斑，在无尽的黑暗中摇曳，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骨躯……她几乎感觉不到骨躯的存在，只能模糊地感知到一些破碎的、失去联系的碎片，如同宇宙尘埃般漂浮在周围。

　　【万骸归源之力】枯竭殆尽，如同干涸的河床。

　　失败了。

　　彻彻底底的失败。

　　那源自未知存在的、如同宇宙本身愤怒般的碾压，其力量层级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与承受极限。能够在那样的攻击下保住一点意识核心不灭，或许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

　　绝望吗？

　　或许有。但那点冰冷的魂火核心，却依旧燃烧着，不曾放弃。漫长的生命与无数次生死边缘的挣扎，早已将“放弃”这个概念从她的存在中剔除。

　　她开始以最微弱、最缓慢的方式，尝试汲取周围虚空中的能量。

　　然而，这里……似乎比之前那片死寂空域更加“干净”。几乎没有任何游离能量可供吸收，纯粹得令人绝望。

　　她就像被困在绝对真空中的一粒微尘，只能依靠自身最后的那点底蕴，缓慢地、艰难地维系着那一点不灭的魂火。

　　时间失去了意义。

　　在这绝对的静止与虚无中，她只能将意识完全内敛，沉浸在对自身创伤的缓慢修复，以及对之前经历的复盘之中。

　　星核控制中心的战斗、“看守者”的湮灭、“母体”的低语、古贤者信标、盛放的水晶花蕾、那恐怖的冰冷注视……

　　信息量巨大，且充满了未解的谜团。

　　“古贤者”似乎是友非敌，他们的“摇篮曲”装置蕴含着温暖与守护的力量。“母体”则很可能是比“主脑”更加古老、更加可怕的存在，其本质似乎是某种绝对的“虚无”与“终结”。“收藏家”则在追寻“母体”的足迹。

　　而最后那个冰冷注视的存在……又是什么？是“摇篮曲”的守护者？还是另一个独立的、更加古老的恐怖存在？它的力量，似乎与空间本身息息相关。

　　这些念头在她微弱的意识中流转，帮助她保持清醒，避免被永恒的虚无同化。

　　但修复进度微乎其微。没有外部能量补充，仅靠残存的一点本源，恢复速度慢得令人绝望。照这样下去，或许需要成千上万年，她才有可能恢复一丝行动力。

　　而到那时，怀中的光团……恐怕早已……

　　光团！

　　阿颜的意识猛地一凛！强行从内敛状态挣脱出一丝感知，艰难地扫向周围。

　　“源”……

　　“睿”……

　　“睿璃”……

　　她在心中呼唤，试图感应它们的存在。

　　没有回应。

　　只有无尽的、冰冷的虚无。

　　难道……在最后的冲击中，它们被……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甚至超越了这片虚无的寒意，瞬间攥住了她的意识核心。

　　不……不可能……

　　她不顾魂火摇曳，强行将感知扩展到极限，如同一个盲人，在绝对的黑暗中疯狂地摸索着。

　　一遍，又一遍。

　　就在那点魂火因过度消耗而愈发黯淡，即将再次陷入沉寂时——

　　一丝极其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仿佛随时会中断的共鸣波动，如同最纤细的蛛丝，从极其遥远的某个方向，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感知。

　　是“源”！

　　虽然微弱到难以察觉，但那确实是“源”的混沌波动！它还存在着！

　　这股波动……似乎并非单纯的呼唤，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本能的……吞噬与转化某种能量的反应？

　　“源”似乎找到了能量源？在如此贫瘠的地方？

　　阿颜立刻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她用尽全部意志，锁定那丝微弱波动的方向，然后开始以最艰难的方式，推动着自身这点意识核心和周围漂浮的少许骨屑，如同蜗牛般，朝着那个方向“移动”。

　　这个过程缓慢到令人发指。每一次“移动”都消耗巨大，魂火明灭不定。

　　但她没有停下。

　　一点，又一点。

　　虚无中，那点微弱的魂火，执着地、艰难地向着远方那同样微弱的波动源头靠近。

　　不知“移动”了多久，那丝源自“源”的波动逐渐变得清晰了一点点。同时，阿颜也感知到，周围的虚空中，开始出现极其稀薄的、冰冷的、带着某种衰变特性的能量粒子。

　　这些能量粒子似乎正受到“源”的吸引，向着那个方向汇聚。

　　是“源”在主动吞噬它们？它恢复了一点力量？

　　希望如同微光，照亮了冰冷的绝望。

　　阿颜更加努力地向前“移动”。

　　又过了许久（或许是几天，或许是几个月？），她终于“看”到了。

　　前方的虚无中，漂浮着一块相对巨大的、焦黑的、不规则形状的金属残骸——那似乎是“远行者号”的一部分舰体碎片！

　　而在这块碎片的阴影处，一团微弱却稳定的混沌色光晕，正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着。

　　是“源”！

　　它似乎依附在了这块金属残骸上，并将其作为了一个临时的“锚点”和“护盾”。它那混沌的特性正在本能地、缓慢地吸收着虚空中那些稀薄的衰变能量粒子，并将其转化为最基础的混沌之力，维系着自身的存在，甚至……还在极其缓慢地修复着一小片区域？

　　在“源”的光晕中心，阿颜看到了一小簇微弱、却让她魂火为之颤动的——暗混沌色的骨屑，正在被新生的能量缓缓浸润、连接！

　　那是她破碎骨躯的一部分！“源”在尝试修复它们！

　　“源……”阿颜的意识波动传递过去，带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源”的光晕微微跳动了一下，传递回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带着依恋和努力的意念。它似乎无法进行复杂交流，但它的行动已经说明了一切。

　　阿颜将意识核心缓缓沉入那块正在被修复的微小骨屑之中。

　　如同久旱逢甘霖，那新生的、微弱却纯粹的混沌能量缓缓滋养着她近乎干涸的魂火和意识，虽然杯水车薪，却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希望！

　　有了这个临时的“家”和“源”提供的微弱能量，恢复的速度大大加快。

　　她开始配合“源”，更主动地引导吸收那些衰变能量，并尝试利用这块金属残骸和周围漂浮的其他微小碎片，构建一个更稳定的恢复环境。

　　时间再次开始流逝。

　　在“源”不懈的努力和阿颜的引导下，那块小小的骨屑逐渐生长，如同种子发芽般，延伸出细小的骨刺和脉络，虽然远未恢复到原本的形态，但已经初步具备了承载更多魂火和力量的基础。

　　而就在她们专注于恢复时——

　　一直负责提供微弱能量的“源”，突然传递来一股警惕和疑惑的意念。

　　阿颜立刻感知到，虚空中那些稀薄的衰变能量粒子的流动方向，发生了细微的改变。似乎……有另一个源头，在更远处，与“源”争夺着这些能量？

　　还有别的存在？在这片绝对的虚无中？

　　阿颜立刻警惕起来，意识与“源”连接，顺着能量流动的改变方向，小心翼翼地将感知延伸出去。

　　穿过漫长的、冰冷的虚无。

　　她的感知终于触碰到了另一个微弱的能量源。

　　那不是“睿”，也不是“睿璃”。

　　那是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求救信号？

　　信号使用的是一种非常古老、但“睿”之前似乎翻译过的编码方式——是“古贤者”的信号！

　　信号源似乎也感知到了她的探查，变得更加急促，并开始传递简单的、重复的信息碎片：

　　“……坐标……迷失……”

　　……能源……枯竭……”

　　……传承……危……”

　　……请求……回应……”

　　这信号……来自另一个“古贤者”信标？或者某个幸存的“古贤者”造物？

　　阿颜沉吟着。风险未知。但这或许是离开这片虚无、甚至找到“睿”和“睿璃”的唯一线索。

　　她看了一眼身边依旧微弱、但正在缓慢成长的骨屑，以及孜孜不倦提供能量的“源”。

　　必须去查看。

　　她凝聚起刚刚恢复的、微不足道的力量，推动着这块承载着她和“源”的金属残骸，朝着那求救信号传来的方向，缓缓漂去。

　　微弱的魂火，依附着残骸，引航于死寂的深渊，追寻着另一缕微光。

　　希望渺茫，但终究……有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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