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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隐秘的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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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春期的暗恋就像一场无人知晓的雨季。当所有人都盯着窗外瓢泼的大雨时,只有陈武桢知道,自己心里也下着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滴打在抽屉里那封永远送不出去的信上,把钢笔字迹晕染成一片模糊的蓝。

  陈武桢关注了很久的那个女孩,就像一朵惊艳的花儿,盛开在人群中,那么显眼,无论她飘落在哪个角落,那里便有心中欢喜的降落;课桌上堆满的书本,像一座城墙,当学习让人枯燥的时候,陈武桢就会趴在过这面城墙上去看那朵花,只是在心里默默幻想一下,就能让全身的疲惫烟消云散。陈武桢能感觉到自己的内心一直在等待着,等待着一场轰轰烈烈的释放。好似在漫天飘雪的野外等待必将到来的春天,等了已好久好久。当她的手从指间经过,那种只能碰却不能握的无奈;心里好多话想明说,却只能选择沉默的无奈,恰如骨子里的勇气和脑海里的理智缠斗在一起,让人辗转反侧。

  陈武桢觉得自己始终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战胜理智,恰如没有勇气从神秘小院前的那堵挡墙跳下去,他深知那下面看似平坦实际却是万丈深渊,深知学习和备考才是当前的主线。他始终还是记得父母的艰辛和他们对自己的期盼,始终还是记得自己初中的初衷。

  即使爱慕,也只能像一个稻草人一样,面无表情的把所有的心之所想深深埋藏;即使她会偶尔的擦肩而过,也只能悄悄收藏那淡淡清新的体香。

  学生时代的情感大体都是如此吧,在心里悄悄地开花,在一次次的别离后暗自伤神不能自拔,在岁月的无情碾压下,又在心底默默的枯萎,以至于后来的自己都会嘲笑当年的这种可爱和傻。

  那些人生路边上的花儿,当我们坚定的前行时,她们点缀了我们前行路上的孤单,那些我们在内心幻化出来的美好画面,缓解了我们成长时的阵痛。

  那些人生路边上的花儿,她们确实美艳,当我们流连忘返时,她们又会变化为甜美的毒药,甜在身体却腐蚀灵魂,让我们短暂的甜蜜后迷失在人生路上。

  那些人生路边的花儿,尽管美艳,却也只是命运迷惑人的障眼法。

  命运,从来都是无能之辈的借口,是他们面对人生残局自我麻痹的解说,他们常说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而强者从来只相信自己坚硬的拳头,相信自己逐梦的直觉,相信自己无畏的步伐,他们常说的是相信自己。

  时间是公允的,所谓命运,只不过是对过去的另一种总结,对于过去的,我们可以去怀念,对于未来的,我们一定要坚信,而对于当前的,我们要珍惜、要奋斗、要磨练,把自己打造成心中的强者,然后去直面人生的风浪。

  ……

  盛夏的山村,黑夜静的只剩风声,乌云已悄悄聚集、压低,黎明到来前的天空黑的连一颗星星都没有,一道闪电突然划破夜空,瞬间照亮安静的小山村,惊雷声隆隆,大雨盆泼而至。原本晒在路边、院子、屋顶、打麦场里的小麦,马上就可以晾透入仓的时候,突如袭来的大雨,打乱了一切,大人、孩子、甚至老人都在睡梦中惊醒,披着衣服或光着膀子跑出来,争分夺秒的去大雨的手里抢麦子,任凭雨点打在身上、脸上,打湿头发、衣服,他们只想让整个夏季的忙碌损失的少一点;地面上汇集的雨水很快流动起来,冲走了还没来得及被装起来的小麦,即使被装入袋子里的小麦也已经湿漉漉的,终究还是要重新等待天晴了,再搬出来暴晒几天;大多数的村民虽然抱怨,却好像也习惯了这无常的天气。

  而就在初中三年的黎明之光将要照亮黑暗,指引陈武桢走向更远方的时候,打破平静学习生活的那道闪电,携风带雨扑面而来,撕开了原有的平静。

  那是一个平静的周末,陈武桢原本在教室里自习的,有同村的同学捎信来,让他去北校找那个邻居徐老师,说是要去打疫苗。

  陈武桢平静的骑着自行车,迎着微凉的风,穿过翼城这个小镇最繁华的街道,所谓的繁华也只不过是紧邻路口的两排门店,虽已记不清当时路上的风景,却清晰地记着到了北校,徐老师像是害怕被别人发现,偷偷地把陈武桢领到学校南侧的那排瓦房的其中一间,屋里有一个医生模样的人,她只是给陈武桢抽了一管血,却没有打针,然后让陈武桢回去了。

  陈武桢很纳闷那天的徐老师好像在刻意躲避着人群,听她的说法,村里好多个孩子都完成了,她的几个侄子侄女,陈武桢的姐姐弟弟还有邻居家的孩子,仅仅就剩他了,仅仅就在等他了。

  多年以后,陈武桢多次回忆那个下午,多想自己走的再慢一点,慢的他们不再等,他宁愿自己是被遗漏的那一个,宁愿活在不知道真真相的未知里,宁愿错过那一个下午。

  从那一个下午开始,陈武桢的人生开始分裂,之前全是温暖乐观的艳阳高照,之后便走入寒冷悲伤的阴雨绵绵。

  可岁月总是像编好的剧本,不早不晚的,在那个关键点等着你,等你去饰演一个又一个的角色,一段又一段的心情。

  又过了大约一两周的时间,周末回家,那一管血液的检测结果出来了,因为陈武桢的结果并不好,所以也没有人再通知他去打什么疫苗。

  那个年代,疫苗对少年们来说是陌生而奢侈的,后来才知道这个徐老师,是通过非正规的渠道获得一批乙肝疫苗,她在帮助无知少年的同时也偷以有一些盈利,所以这一切都是偷偷摸摸的进行。

  现在都不知道怎么评判她的这一行为,是善举?她保护了那些还未被感染的孩子们。又或者是恶意?她揭开了那些不知何时感染、因何感染的孩子们的最后一层隐藏。那些原本天真单纯、积极乐观的少年们,在身体没有任何异样,心里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就被无情的贴上了让身边人可怕、躲避的标签。

  他们是一群乙肝病毒感染的少年,过早的知道真相或许利于更好地控制病毒的蔓延,然而比病毒更可怕的是周边人异样的注视,和他们还不够成熟的内心所承受的压迫。他们的人生也因此改变了走向,此后的生活也因此改变了剧本。

  陈武桢的心里从此装下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有时候大的像漫天的乌云,一层层无情的压向大地;有时候大的像一块巨大的岩石,一点点绝望的沉入水底;有时候大的像一头凶猛的巨兽,一步步饥饿的向你紧逼。

  父母应该是第一时间知道结果的,那个周末陈武桢回家后,母亲很委婉的告诉他,他是是病毒的携带者,还有邻居家的男孩,徐老师的侄子也是这样的,其中有一个结果比陈武桢还糟糕。

  陈武桢分不清母亲的话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善意的谎言,因为再见到这两个染了病毒的孩子时,他们的表现和正常人几乎一样,他们自信的笑、乐观的态度。陈武桢甚至开始怀疑只有自己是被病毒感染的,他们的情况只是母亲安慰自己的谎言。

  多年以后,陈武桢甚至很期望那个周末的母亲可以把自己骗的更彻底一些,他们完全可以选择隐瞒这一切,但他们给的却是是一半真实一半假意,无论这真这假,应该都是知道结果后那个无眠的夜晚,两个朴实无助父母的艰难抉择和浓厚无言的爱。

  每当想到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想到命运的不公,陈武桢的眼泪总是忍不住,忍不住,他不怨恨命运的不公,不怨恨父母的无能,甚至不再怨恨那个年代的医疗混乱。他只情愿这疾苦全由他一人承担,他只情愿用一己之力承担能换点命运对天下类似贫穷朴实的家庭多一点偏爱。然而,这一切 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世界并没有改变,徒增的只是内心的挣扎,和笔记本上的胡乱涂鸦。

  此间曾是艳阳天/乌云突降雨奔前

  城北以北不在美/城南以南不在蓝

  遮天蔽日无人问/独留少年恨怨天

  待到雨歇心血止/可否许我再少年

  ……

  第二天,是周日的一大早,父亲要带着陈武桢去另一个较大的镇医院去复查,因为需要空腹检查,早早地他们没吃饭就出门了。

  那是陈武桢第一次跟着父亲出远门,要坐乡镇班车才能到达,从家里到候车点还需要走一段路,穿过村庄,一条笔直的小路一直通向东侧的省道。

  走到村东那座小桥,看着小时候经常玩耍的小河沟已长满了野草,原本流淌的水,因为杂草的堆积阻挡,变成了一个个静静的沉闷的小水潭,没有了往日流水潺潺的欢快,陈武桢沉默的观察着,他的内心何尝不是如此呢。

  从小桥开始一直到省道都是上坡路,陈武桢跟在父亲的后面,默默无声,父亲只是偶尔回头看看,似乎有话想说却又说不出来,或者是无从开始。陈武桢有时看一眼父亲的背影,脑子里是一片空白,感觉自己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那段路很短很短,他们却走了很长很长,那个山坡很小很小,他们却走的很难很难。

  曾经,村里的很多人都是爬过这段小坡路,走出小山村走向了人生的坦途;而今的陈武桢却是在走向一个裁判场,一个明知是输却依旧幻想改变结果的裁判场。站在省道边的小树旁,陈武桢回头看看刚才走过的路,它向西一直蔓延着,最后消失在村庄的青墙红瓦之间,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个曾经乐观开朗的少年;命运沿着这条不算宽阔的省道,闯过北面的山口,一直通向不知道的远方。

  一路上,陈武桢都是懵的。

  记不清等车等了多久,记不清如何上车坐车下车的历程,记不清如何走进医院如何完成复查的;只记得等车点那个路边的小树刚刚长出稀疏几根枝叶,只记得在医院走廊里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父亲来回奔走的身影,只记得复查结束后,父亲在医生办公室里问了好多问题呆了好久好久。

  陈武桢却在门口听的很清楚,因为那个年代医疗资源的匮乏,村办村医的水平普遍偏低,注射用的针头都是反复使用的,稍有责任的医生可能还会用开水煮一下,但落后的消毒技术无法全部消灭病毒,这也导致了很多交叉感染,这病毒至今还没有良药可以根治,在不发病的时候无需治疗,但需要定期体检,大部分的患者是要和病毒斗争一生,也有自愈的可能,那就看这个人的体质和造化了。

  出了医院,父亲没有直奔车站,而是带着陈武桢去了一个有棚子的早餐摊,要了一份鸡蛋汤、几个肉包子,那是陈武桢第一次在外面吃早餐,或许是因为太过饥饿,陈武桢吃的很香。

  吃饭时陈武桢一直低着头,可医生的那些话却反复在脑海里重复着,像一双大手反复搓揉的他脆弱的心脏,他怕父亲看到自己表情的变化,一直不敢抬头。当陈武桢吃完并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抬头的时候,才发现父亲并没有给自己点餐,父亲只是抽着烟静静地看着陈武桢狼吞虎咽……

  陈武桢思索着父亲的表情。父亲并不是不饿,他是忍着饥饿为了节省那几块钱;又或许是他思考了太多太多,无奈忧虑担心已让他感觉不到饥饿;无论哪种,作为父亲,他应该也在心里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苦涩的现实,却又在孩子面前假装的很平静,平静的似乎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可以忽略的事情。

  陈武桢也假装的很平静,尽管自己的心里已经翻江倒海五味杂陈,也不想让父亲看到自己的异常而伤心。大家都假装着,假装着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回到家里,父母和姐弟也从来不提及此事,大家还是像往常一样,一起安静的生活、一起如往常般一起吃饭。

  后来,陈武桢才知道这个病毒的传染性,尽管姐弟已接种疫苗,但父母却没有接种疫苗,或许是因为他们要尽可能的节约各种开支来维持这个家庭的各种需要,尤其是子女们的需要。父母坦然的和陈武桢一起吃饭,甚至都不曾给陈武桢固定一副碗筷,他们用这种无言的方式无声地和陈武桢一起去面对。

  这份沉重的爱就像厚重的大地一样,无论寒冬酷暑还是风雨雷电,她都默默地接受承受,默默的把这一切转换成滋润万物的养分。但陈武桢心底已认定自己是一个坏掉的人,悄悄给自己用过的碗筷做好标记。

  其实陈武桢的想法也很单纯,父母爱着自己,陈武桢也不想让父母受到伤害。他想尽最大努力不去给别人带来伤害。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陈武桢总会莫名的醒来,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甚至不道德的事情,可自己却偏偏受到如此不公的对待。受伤的心,泣血的灵魂却没有人安慰,不公和仇恨的种子却在心里翻滚沸腾,却无处释放。

  渐渐的,陈武桢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双面的恶魔,善与恶随着不安的情绪转变。他想尽办法尽力挣扎,暴躁的心态让自己无法安静下来。他到处寻找可以镇静自己的方法,课本里所有克服困难的词语都变得干燥无味,所有鼓励的话语都变得苍白无力,以前学到的任何知识,父母老师告知的任何大道理,都不能帮助陈武桢重塑自己,这所有所有积极向上的豪言壮语,都不是一副可以药到病除的良药。

  也许,只能是由着自己慢慢调养,慢慢站起来,慢慢的学会接受、面对和改变,然而这个过程是迷途一般,那个曾经朴素的少年,再也看不见……

  复查回来的那个周日下午,陈武桢就返回了学校。一路上自行车骑得很慢,他也没联系任何一个经常同行的伙伴,大脑里一片空白。

  他试着说服自己,看开一点,其实没几个人知道你的秘密;不时有骑车较快的同学从身边经过,他们给陈武桢打招呼,陈武桢也懒得搭理。礼貌在心碎的时候会变得非常缥缈,无所谓对他们是得罪不得罪。

  陈武桢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可心里却不停的斗争着。“我还是原来的我,只是心里住进了一头恶魔,在日落月升的以后,它就在夜色下奔跑、冲着黑暗怒吼。”

  周日的晚自习是相对宽松的,有的同学来的稍晚一些,教室里零零散散坐着几个同学,有说笑的,有看书的。

  陈武桢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课桌上的书本依旧像城墙一样坐落在那里,而攻城的将领已经没有了往日攻城拔寨的斗志和战斗力;陈武桢心里非常非常清楚的知道一场重要的考试很快到来,而自己的心里脑海里似乎都已被病毒占领。

  没有任何的征兆、没有任何的异样、没有任何的词语能够形容,感觉像是被神话里的巫师下了诅咒,心已凌乱,心中筑起的城墙正慢慢倒塌。陈武桢呆呆的坐在那里,书里的文字已很难记在心底,眼里的暗淡的光找不到可依靠的地方,无处逃离。不知坐在那里过了多久,教室里的人来了又走,而他依旧,依旧在空白的状态停留。

  直到一阵风带着一丝暖流,一缕熟悉的清香越来越近越来越醇厚,是柳芹坐在了陈武桢的身旁,看到这个让自己心中默默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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