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惊声尖叫11

　　那句气音般的耳语，像是一根无形的探针，精准地刺入鬼脸杀手层层伪装之下最柔软的神经中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成了一条无限延长的细丝。

　　扼住靡思脖颈的那只手，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力量与意志，僵硬地停滞在半空中。肌肉的纹理因过度震惊而绷紧，却再也无法施加哪怕一丝一毫的压力。他高大的身躯，那原本充满了压迫感与力量感的黑色轮廓，此刻却像一座被抽空了内部结构的雕像，只剩下空洞的、摇摇欲坠的外壳。

　　面具之下，那双一直隐藏在黑暗里的眼睛，此刻一定睁得很大很大。

　　靡思能清晰地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那是一种从绝对控制到彻底失控的溃败。

　　她没有趁机反击。

　　她的桃花眼依旧含着笑，仿佛只是在欣赏一件有趣的艺术品。在对方完全凝固的沉默中，她缓缓地、动作轻柔地抬起了自己的手。

　　那只手，白皙而纤细，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段初生的藕节。指尖带着一丝残留的、来自水泥地面的凉意，缓慢而坚定地，向上，再向上，最终，轻轻地落在了那张惨白而扭曲的塑料面具上。

　　触感冰冷、坚硬，且带着一种廉价的光滑感。

　　靡思的指腹，从那空洞的、仿佛在永恒尖叫的嘴部轮廓，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爱抚的温柔，向上滑动，划过高耸的鼻梁，最终停留在那漆黑的眼洞边缘。

　　这是一个充满了极致羞辱与蔑视的动作。

　　她不是在触摸一个杀手，而是在抚摸一件属于她的、失去了所有威胁性的战利品。

　　“要有人来了哦，亲爱的还不走？”

　　她的声音依旧很轻，带着一丝慵懒的、事不关己的调侃。每一个字都像羽毛，轻轻搔刮着他已然绷断的神经。

　　这句话，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鬼脸杀手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电流击中。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靡思身上翻了下去，动作狼狈不堪，完全失去了之前那种猎手般的冷静与优雅。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背脊重重地撞在粗糙的砖墙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他没有去捡掉落在不远处的猎刀。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靡思，那张白色面具在月光下反射出一种诡异的光泽。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嘴巴张了张，却只能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仿佛漏气般的嘶嘶声。

　　靡思从容地坐起身，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自己淡蓝色连衣裙上沾染的灰尘，又理了理微乱的发丝。她甚至还有闲心，对着那个已经彻底陷入混乱的杀手，露出了一个安抚般的、甜美无害的微笑。

　　这个微笑，比任何武器都更加致命。

　　它像是在说：我知道你是谁。我知道你的秘密。我知道你所有的恐惧。

　　巷口的方向，隐隐约-约传来了某种规律的、闪烁的红蓝色光芒，虽然微弱，却足以撕裂这片浓稠的黑暗。

　　是警车吗？还是仅仅是靡思布下的一个心理陷阱？

　　鬼脸杀手已经没有时间，也没有胆量去分辨了。

　　他最后看了靡思一眼，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混杂着恐惧、愤怒、不甘，以及一种更为深沉的、病态的迷恋。然后，他猛地转身，像一只被猎犬追赶的惊惶野兽，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小巷更深处的黑暗之中，很快便消失不见。

　　小巷里，重新恢复了死寂。

　　只剩下靡思一个人，还悠闲地坐在地上。她捡起被自己扔进草丛的手机，看了一眼屏幕。通话早已挂断，屏幕上显示着她刚刚发送出去的一条短信，收件人是“911”，内容只有一个地址。

　　她知道，在按下发送键之前，她拨出的那个电话，根本不是打给警察的。

　　她只是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让电话那头的“同伴”听到自己声音的契机。

　　她站起身，将那条短信彻底删除，不留一丝痕迹。

　　风吹过巷口，卷起几片枯叶。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吞噬了鬼脸杀手的黑暗，唇角微微上扬。

　　“回去和你的同伴好好商量吧。”

　　声音很轻，消散在夜风里，像一句自言自语的情人间的叮咛。

　　说完，她转身，迈着从容而优雅的步伐，走出了这条见证了一场无声狩猎的小巷，重新回到了伍兹伯勒镇看似平静的街道灯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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