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哥谭48

　　巴赫的钢琴曲如同一条宁静的、由逻辑与秩序构成的河流，在实验室中缓缓流淌。莱克斯·卢瑟的指尖在光幕上舞动，每一个动作都与音乐的节拍精准契合，优雅得如同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那根比神经元更纤细的探针，正以微米级的精度，向着全息大脑影像深处那个幽灵般的“奇点”靠近。

　　一切都完美无瑕。

　　然而，就在探针的尖端即将触碰到“奇点”外围那层无形的量子场时，异变陡生。

　　没有任何预兆，全息操作台上所有平稳流动的数据流，在一瞬间凝固了。紧接着，一道猩红色的、充满了不祥意味的数据链，如同凭空出现的毒蛇，从影像的核心处猛地窜出，以指数级的速度疯狂感染、覆盖了原本幽蓝色的正常数据区。

　　刺耳的、高频的警报声瞬间撕裂了巴赫的宁静。

　　卢瑟的瞳孔猛地一缩。

　　与此同时，原本平静地躺在手术台上的靡思，身体微不可察地绷紧了。她的意识，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粗暴地拽离了现实世界，瞬间坠入了一片无边无际、没有任何光与物质的纯粹黑暗之中。

　　那是一种绝对的、吞噬一切的虚无。

　　在这片虚无的中央，一行冰冷的、由白色光芒构成的数字，毫无征兆地浮现出来。

　　WARNING: UNAUTHORIZED INTRUSION DETECTED.

　　PROTOCOL PURGE INITIATED.

　　紧接着，一个不属于任何已知语言、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如同神谕般冰冷的合成音，直接在她的意识深处响起。

　　“警告：检测到非法入侵。协议‘清除’启动倒计时……”

　　黑暗中那行白色的数字，开始以一种冷酷而精准的节奏，缓缓跳动。

　　47:59:59

　　47:59:58

　　47:59:57

　　“该死！”

　　卢瑟低声咒骂了一句，这是他今晚第一次失态。但他脸上的表情并非恐惧或慌乱，而是一种被激怒的、棋盘被掀翻的狂怒。他猛地一挥手，将巴赫的音乐关掉，整个实验室瞬间只剩下刺耳的警报声和仪器加速运转的蜂鸣。

　　“系统，立刻隔离被污染的数据区！构建三重量子防火墙，给我拖延时间！”

　　他的声音冰冷而清晰，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分析这个‘清除协议’的源码结构，我要在三分钟内看到它的运行逻辑！”

　　他眼中那艺术家般的狂热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工程师面对一个棘手难题时，那种极致的、燃烧般的专注。他双手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在光幕上飞舞，无数复杂的指令和代码流从他指尖倾泻而出，试图在猩红色数据链的疯狂侵蚀下，开辟出一小块安全的“阵地”。

　　他从未想过，自己引以为傲的科技壁垒，在这个未知的协议面前，会像纸一样脆弱。对方的编程逻辑、加密方式，完全超出了他现有的知识体系。这根本不是人类的手笔。

　　“先生，协议正在以几何级数自我复制，它的目标是直接格式化宿主的大脑皮层，预计在倒计时结束时，将引发不可逆的神经元链式崩毁。”人工智能助手的声音毫无感情地汇报着，“我们的防火墙……正在被逐层瓦解。”

　　“闭嘴！”卢瑟打断了它，“我知道！”

　　他死死地盯着全息影像中，那个已经被猩红色数据彻底包裹的“奇点”。他意识到，这个“清除协议”的能量来源，正是那个“奇点”本身。它就像一个微型的黑洞，在不断吞噬他构建的防御体系，同时为自身的毁灭程序提供着源源不断的动力。

　　强行破解，等于是在和一个小型核弹玩拆弹游戏，稍有不慎，就会引发最糟糕的结果。

　　他的目光，落在了手术台上依旧紧闭着双眼的靡思身上。她的心率和脑电波已经开始出现不规则的剧烈波动，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这个女人……她到底是什么？她背后的那个组织，又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这个念头只在他脑中闪现了一秒，便被更强烈的征服欲所取代。他，莱克斯·卢瑟，绝不允许在自己的实验室里，在自己的眼前，有任何超出他掌控范围的事情发生。

　　“切换到备用能源。”他冷静地发布了新的指令，“启动‘迷宫’程序，用冗余的垃圾数据流去干扰它的路径算法。既然无法阻止它，那就……让它迷路。”

　　在靡思的意识世界里，那片纯粹的黑暗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冰冷的倒计时数字依旧悬浮在正中央，像一轮不祥的血色月亮。但围绕着它，原本空无一物的黑暗中，开始浮现出无数条、由幽蓝色光线构成的、不断分叉和重组的路径。这些路径像一个无穷无尽的、正在疯狂生长的三维迷宫，将那组倒计时的数字层层叠叠地包裹起来，不断地扭曲、折叠着它所在的空间。

　　那冰冷的、非人的警告声，开始出现断断续续的、被干扰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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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协……议……清……除……启……动……”

　　而在外界，莱克斯·卢瑟正站在操作台前，他的额角，一滴汗水缓缓滑落，滴在了冰冷的操作台上。他的“迷宫”程序奏效了。那猩红色的数据流，在冲入他构建的、由海量垃圾数据组成的迷宫后，扩散的速度明显减缓了下来，像一头被困在蛛网中的猛兽，虽然依旧在疯狂挣扎，却暂时失去了明确的攻击方向。

　　他为自己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但他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迷宫总有被走完的一刻，猛兽也总有挣脱蛛网的可能。他必须在这短暂的喘息之机里，找到真正能“拆除”这颗炸弹的方法。

　　他的目光，再次回到了那个被层层数据包裹的“奇点”上。既然无法从外部攻破，那么……唯一的答案，就只剩下从内部了。

　　他需要一把“钥匙”。一把能够与这个进行沟通，甚至……命令它的“钥匙”。

　　而那把唯一的、活生生的“钥匙”，此刻就躺在他的手术台上，意识正被困在倒计时的牢笼里。

　　“系统，重新连接宿主的生物信号。”卢瑟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静，甚至带上了一丝……疯狂的兴奋，“绕过‘清除协议’的物理隔绝，将我的指令，直接转化为神经电信号，导入她的听觉皮层。”

　　他要赌一把。赌靡思的意志力，赌她那深不可测的冷静与胆识，能够在意识的战场上，为他打开一道门。

　　“准备好了吗，小姐？”他看着手术台上毫无反应的靡思，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低声说道。

　　“你的音乐会……现在才要进入真正的高潮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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