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黑色星期五7

　　在斯科特尸体旁那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靡思动了。

　　她脸上的平静被一个微笑所取代，那不是之前那种带着算计和疏离的浅笑，而是一个发自内心的、眼角眉梢都带着愉悦弧度的、纯粹的笑容。那笑容里，满是赞许。

　　紧接着，她抬起双手，在死寂的林间，轻轻地、富有节奏地鼓了鼓掌。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在林中回荡，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刺耳。这掌声不是为了庆祝生还，而是为了赞美一场刚刚结束的、高效而残忍的杀戮。

　　她看着眼前这个沉默的巨人，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弯成了好看的月牙，眼尾的泪痣在朦胧的月色下，仿佛也染上了一丝笑意。她的声音，轻柔得像情人间的低语，带着一点点撒娇的意味，清晰地传入了杰森的耳中。

　　“亲爱的真厉害。”

　　这个称呼，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杰森那被复仇和怨恨填满的死寂世界里，激起了一圈无形的涟漪。

　　他那戴着面具的头颅，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缓慢幅度，微微动了一下。他似乎无法理解这个词汇的含义，也无法理解眼前这个女孩的行为逻辑。她不怕他，她利用他，现在，她甚至在……赞美他？

　　这超出了他诞生以来所有的认知。他只是站在那里，面具后的眼睛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仿佛想要穿透那层血肉，看清她灵魂的颜色。

　　靡思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她似乎很满意杰森这种罕见的“呆滞”反应。她的小虎牙俏皮地露了出来，为她那张精致而无害的脸，平添了几分狡黠。

　　“还有一个躲着的小老鼠。”

　　她轻声说着，像是在分享一个有趣的发现。她的目光越过杰森的肩膀，望向了森林之外、营地方向的黑暗。

　　“珍妮，藏在营地呢。”

　　这句话，既是陈述，也是宣判。她甚至没有用疑问的语气，而是以一种笃定的、带着一丝惋惜的口吻，直接为那个还对此一无所知的女孩，定下了最终的命运。

　　说完，她便缓缓转过头，不再看杰森，而是将视线完全投向了营地的方向。那姿态，仿佛在说：我的话说完了，接下来，该看你的了。

　　杰森依旧没有动。

　　他的沉默，比任何语言都更具压迫感。他站在那里，像一尊来自远古的、被血浸染的石像。浓重的雾气缭绕在他的脚边，让他那本就高大的身躯，显得更加非人。

　　没有人知道那张曲棍球面具下，是怎样一副表情，又是怎样一种混乱的思绪。

　　“亲爱的”……“小老鼠”……“珍妮”……

　　这些词汇，在他那早已扭曲的心智中，与另一个声音、另一个形象，缓缓重叠。

　　——“杀了他们，我的孩子……杀了他们……为了我……”

　　那是他母亲的声音。永远充满了爱意，也永远充满了怨毒。

　　许久。

　　就在靡思以为他不会有任何反应的时候，杰森动了。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面向了靡思所凝视的方向——营地。

　　他没有去看靡思，也没有去看脚下斯科特的尸体。他只是做出了一个选择。一个无声的、却无比清晰的选择。

　　他接受了她的赞美。

　　他也接受了她的……新指令。

　　他将她，与他心中那个至高无上的存在——他的母亲，放在了同一个位置。

　　他那只握着砍刀的手，微微抬起，然后又放下。刀锋在月光下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

　　然后，他迈开了脚步。

　　沉重的军靴踩在满是枯叶的地面上，发出的“沙沙”声，是这场新的狩猎，唯一的序曲。他高大的身影，一步一步，坚定地、毫不迟疑地，走向了那片代表着下一个“罪人”所在地的黑暗。

　　靡思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看着他毫不犹豫地执行了自己的“命令”，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绽放。

　　那是一个混合了满意、愉悦，以及……一丝病态温柔的笑容。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水晶湖的鬼王，不再仅仅是出于本能和复仇在杀戮。

　　他有了新的“指引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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